“这不是留言,”他说,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不确定的敬畏,“这是……歌。”
司命接过那张纸。
是一页发黄的课堂练习纸,纸角被反复揉搓,已近破损。
上面是孩子写的笔迹,一笔一划,歪歪斜斜,却写得极其认真。
纸上还残留着擦泪水的痕迹,干涸成不规则的淡白痕。
那是一首童谣,内容是:
“编号1679说,鲸墓是妈妈,
她会把我放进鲸背上。
不疼的,不冷的,
她会唱歌,还会告诉我,
我的名字,是我写的编号。”
司命合上纸,缓缓抬头。
街道尽头,一盏老旧的煤气路灯下,一群孩子正排着队站着,肩并肩,有序地在一段翻新的灰墙上写下自己的编号。
他们用手指蘸灰,有人用削短的蜡笔,有人甚至是咬开的树枝,蘸着泥水一笔笔地写。
他们安静得可怕,没有笑声,也没有玩闹。
他们什么都不懂。
但他们写得极其虔诚——仿佛那串编号,是他们一生中能写下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祷告。
司命看着那场景,眼中没有动容,只有一种难以言说的静。
“教会的白绸已经出现在王都七条主街。”贝纳姆低声说道,“净化令的封条,甚至贴到了宫廷内卫口的外墙上。”
他顿了顿,语气低沉,像压着火:
“她这不是在净化鲸墓。”
“她是在宣示自己的教义高于王权。”
“如果王不回应,下一次——她就会直接在宫廷议事厅里布坛讲道。”
……
与此同时,王都深处,贵族议会正在进行一次非正式的午后通气会。
鲸墓净化令引发的,不仅仅是编号者低语的泛滥,更在皇室内部激起了前所未有的震荡。
皇长女梅瑞黛丝以繁育圣母教会“圣血之主”的身份,绕过王室舆情司,
擅自发布全面封锁言论的命令,并调遣白绸拷问师越权干预市政秩序与公共聚集。
她的举动如同一道箭,射穿了“政教共管”多年构筑的边界结界。
贵族议员们表面维持着敬意,低头应和,但内心却愈发不安。
他们开始意识到:鲸墓的蔓延已不止是梦境与传言的事,而是权力结构的重组号角。
皇幼女莉赛莉雅在议会边角翻阅法案时,冷冷低声提醒:
“净化令正在扭曲‘政教共管’的底线。再不出手,她就不止是王女了——她会成为‘雾都的圣母’。”
她说这话时没有提高声音,但语气却像针穿骨——冷、准、直。
皇次子艾德尔没说一句话,只是将手中茶杯放回托盘的那一瞬,悄然下达一道军令:收回两支驻防治安队部分权力分配,限制教会队伍进入军管辖区的权限。
而那位一向温和的皇长子奥利昂,在黄金书房中听完梅瑞黛丝的动作汇报之后,只是垂下眼帘,沉默片刻,然后淡淡开口:
“她以为她是我们之上”
他声音很轻,却像火星落进火药桶。
“我要让她看看——真正的命纹,是以火书写的。”
一场围绕“教会是否越权、鲸墓是否动摇王权话语权”的王室风暴,正在被一页页梦与编号掀开。
而王都,即将召开一场罕见的“皇室全席会议”。
六位皇子女,将首次于剧场之外、仪式之外、童话之外,正面碰撞他们的理念、信仰与权力意志。
鲸墓不再只是梦。
它开始,在血统的殿堂之中,敲响权力的门。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角。
晨星庄园主楼钟塔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