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抬头,只是举起一盏灯,灯光照进我眼睛里,我的命纹炸裂出一道碎光。
那一刻,我“看见”了我的名字。
不是βe-13。
是贾尔杜维克。
我从地上站起来,像是从海底跃出。
我没有哭,我只是把被人踩碎的编号铭牌丢进火盆里,然后从地窖走出去,走进夜里——
走向军魂碑。
我没想到我能逃出来。
我也没想到,会有人听见我的故事。
我本以为,我回到雾都,也不过是多了一个乞丐。
我身上穿的衣服是从庄园厨房偷来的仆役短袍,
我脚上绑着麻布,走到第五条街巷时,已经连走的力气都没有。
直到我在晨星巷口,遇见了她。
一个老太太,穿着海军遗孀黑衣,坐在街角卖炭火。
她看了我一眼,眯眼问:
“你……你是哪队的第六舰队”
我愣了一下,没回答。
她慢慢走近,看着我脸上的编号印,低声说:
“是你啊……我小儿子,曾跟你一舰……”
她抬起手,摸了摸我的脸,我没躲。
那一刻我知道,她认出来了。
不是因为我还活着,而是——我还记得我是谁。
她把我带回家,给我一套干净的旧军服,那上面写着她儿子的名字,我穿上它的时候,她轻声说:
“你继续活着,就算我们家,还有个当兵的。”
第二天清晨,我起得很早,在她家对面那块破墙上,贴了一张纸。
纸是我亲手写的:
【梦灯录编号βe-13记】
我名贾尔杜维克。
曾服役于第三舰队巡驱十三号。
我斩过鲸墓海盗十九名,捧回旗一面。
竞技胜者,沉眠为奴。
被贩于贵族马厩,名被抹。
焚编号,重命名。
归来者非梦,
唤我者,持灯。
那是我一生中写得最好的文字。
也是我第一次,写给自己看的。
我原以为会被风吹走,但到了上午,它还在。
中午,旁边多了一张纸。
一个名叫阿莫雷泽的人,写下了自己的编号与过去。
接着,是第三张,第四张,第九张。
直到夜晚,整面墙都被写满了名字与编号。
最上方,有人用红墨写了一行:
“这不是祭墙,这是回忆者之碑。”
我不知道他们从哪听说的,但人们开始低声提起“那个拿灯的人”。
有人说他是鲸墓遗失者,有人说他是“梦灯传人”,
还有人说他是幻梦亲启之人,是“破梦者”。
我没说破梦者是谁。
我只知道他救了我——但他也不是救世主。
他没喊口号,也没说真理,他只是念了一句话,然后让我看见了我自己。
这就够了。
到了第六日黎明,晨星时报出现了一张全城通刊,上面没有记者署名,只登了一面墙的拓印。
标题只有一行:
《梦灯墙前十页录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