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车碾过崎岖的土路,车身猛然一颤,底盘与凸起的石块擦出刺耳的声响。
司机死死攥住方向盘,指节泛白,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直到后视镜里映出方白平静脸色,他才稍稍松了松紧绷的肩膀,咽了口唾沫,继续向前驶去。
窗外,荒原在冬日的薄阳下铺展成一片苍凉的金色。
并非盛夏那种灼目的灿金,而是更接近枯叶将腐未腐时的暗调,像是大地被岁月风干后残留的最后一点温度。
干枯的野草在朔风中低伏,又倔强地扬起,如浪般翻涌向远方。
偶尔有几丛荆棘刺破荒原的单调,扭曲的枝干上挂着几颗干瘪的野果,在风中轻轻摇晃。
方白按下车窗,冷风裹挟着荒野特有的气息灌入车内,干燥的草籽味、泥土的腥气...
随着轿车继续前行,荒原渐渐被稀疏的林地取代。
枯瘦的树木伫立在视野尽头,枝桠交错如老人伸展的指骨,将灰蒙的天空切割成碎片。
不知何时起,细碎的雪粒开始飘落,起初只是零星几点,很快便密集成帘,为荒野覆上一层薄纱。
雪越下越大。
轿车碾过积雪的土路,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下雪了?真是不赶趟儿...”
司机吐槽一句,不得不放慢速度,雨刮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规律的弧线。
方白望着窗外飘飞的雪幕,恍惚间意识到一件事。
旧州和新世,所在两个不同的世界。
但不管是天上的太阳,还是夜晚的月亮,甚至是季节的变化,都有着同样的规律。
这些规律,是哪来的?
想了一会儿方白便放弃思考,太深奥了,这些规律不是他现在能钻研的。
“执剑人大人。”
某一刻,司机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前面就是泓城遗址。”
方白抬眼望去。
前方。
整片大地如同被天神用巨刃狠狠剜去一块,呈现出触目惊心的焦黑色。
那不是普通的焚烧痕迹,而是某种超越常理的力量留下的创伤。
焦土呈完美的扇形展开,没有植被,没有建筑,甚至连一块完整的砖石都找不到。
只有无数道深达数米的沟壑纵横交错,像是被巨兽的利爪反复撕扯过的伤口。
最中央的位置,一道超过万米长的裂痕贯穿整个遗址。
即使过去了十八年,那道痕迹边缘仍在散发着微弱的能量波动,附近的空气因此产生细微的扭曲。
车门打开的瞬间,寒风裹挟着焦土的气息扑面而来。
方白站在车边,双脚仿佛生了根,竟一时迈不出步子。
他的瞳孔微微颤抖,目光一寸寸扫过这片焦黑的大地。
记忆中,青石铺就的街道两侧是热气腾腾的早点摊,蒸笼里永远飘着包子的肉香。
方白踉跄着向前走了几步,蹲下身,抓起一把焦土,任凭细碎的颗粒从指缝间簌簌滑落。
他仰起头,头顶上方,灰蒙蒙的天空压得很低。
细碎的雪粒落在他苍白的脸上,很快融化成冰冷的水痕。
“不对。”
方白自语。
“这里不是泓城。
"
“泓城...去哪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