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听指责,司马乂骂道:“蠢驴!你还知道恩义吗都说你饱读诗书,什么《孝经》、《春秋》,是不是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司马乂真是气急,他罕见地违背了宗王风度,已经不只是在攻击司马越的战场失职,更是从一扯十几年,连他过往侍奉贾后以及司马伦的事情都扯出来了,就差骂他天生是个懦夫,有辱司马氏之名了。
面对司马乂的指责,司马越毫无反驳,全盘接受。在众人面前,他哽咽着连声道歉说:“都是我御下不严,死罪啊!死罪!但凭骠骑处置!”然后继续顿首磕头,头皮都磕破了,不住地往外流血。
司马乂见他这幅窘态,心中烦闷的同时,到底还是动了恻隐之心,毕竟司马越很早就和兄长司马玮认识了,当年也算是楚王党,就不再有深究的打算。他见军中诸将都陆陆续续到了,一手扶着额头,另一只手微微摇摆,道:“司空,起来吧!你是三公大臣,要做百官的模范,不要当众流泪!”
随后又说:“这次的事情,暂且记上,下次再犯,就没有例外了!”
言下之意,此次的事情,就这么过去了。但司马越却没有立刻起身,而是依旧端端正正地再三行拜,然后才站起来,在一旁抹起了眼泪,脸上毫无对司马乂的怨恨神色。
而众人见状,无不对司马越心生鄙夷,心想东海王号称贤王,屡屡被人重用,结果一上了战场,竟然懦弱至此,所谓名不副实,大概就是这样吧。
司马乂也无心再纠结这些,他见众人都到了,问过各部的伤亡过后,就简明扼要地说道:“此战我军大胜,北军元气已伤,想要再与我军抗衡,应该是不可能的了,接下来是战是和,诸君有何意见”
最先开口的是西阳王司马羕,他第一次与死亡如此之近,得知了战争的可怖,自然是不想再打下去了,连声说:“既然已经胜了,想必敌军已经胆寒,不妨再和成都王谈和吧,他还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此语得到了大量公卿的赞同。在这一战里,公卿同样受害匪浅,有好几位公卿中箭。如兴晋公羊玄之,就小腹中了一箭,现在站都站不起来,正在营中养伤;西华公荀藩则是大腿中了一箭,也是被人抬着前来参会的。
可这当然无法得到将领们的认同,祖逖便说道:“好不容易打了一仗,岂能求和便罢!骠骑,我军现在应该趁大胜之威,继续与陆机约战,他若不出,我们就北上河北!以天子名义号令河北义士,难道还取胜不了吗只要能够夺下邺城,占据河北,荆州有宣城公(刘弘)为援,天下谁能相抗”
这才是军官们的心声,他们多出生寒门,有些人甚至连寒门都不是,到战场上出生入死,就是为了博取一个富贵,怎么可能因为会死人就不打了呢此战取胜,反而更涨了他们的气焰,只想着奋长策而御宇内,鞭笞天下。因此,军人们也纷纷赞扬祖逖的说法。
苟晞更是夸言说:“河北人马,不过是乌合之众罢了,再战十次,也是我军取胜!”赢得一众军官喝彩。
双方声量其实差不多,但两相争论下,还是公卿一方更占上风。毕竟政治地位上,到底士族公卿们才是真正的主宰,许多军官能够加入禁军,都离不开高官们的提携。而寒门们以后立了军功,想要坐稳位置,也少不了要和士族联姻结盟,终归不敢和公卿们撕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