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歪身儿靠着竹枕,扇柄敲着茶几雕花儿。
“嬷嬷说错了。我虽嫁给宁家做国公夫人,可根基仍是沈家女。嬷嬷还不知晓,父亲若能扶保五皇子正位太子,那是几代人熬不出的荣耀,我也脸上也跟着增光。因此这桩事断不可丢开手,我必定要相助父母妹妹。”
“想那宁二叔是庶子,宁三丫头也是庶出,老太太未必看中。现在让她给五皇子做侧妃,等将来五皇子登基,少不得个四妃之位,也算是无上荣宠了,她如何还不足?远的不用比,只说宁淑妃娘娘就是庶出,老太太不甚在意。”
事关娘家的荣辱,沈氏的心思又活络了。
沈三姐儿与五皇子的婚事成了,数年后正位大统,沈家满门荣耀。
到那时候,父亲是帝师位份,妹妹是正宫皇后,沈家尊贵远超宁家。
虽经历这么多事,沈氏对娘家的依恋,倒是更深了。
今日听说唐御史夫妻的事,她心中更加震动。
唐大娘子之所以被夫君逼死,还不是因为娘家无权无势?
沈氏口干舌燥,低头饮了口盏蜜煎泡茶。
赵嬷嬷见她听劝没两天,又是这等做派,心中又急又气。
可转念想想,也知晓沈氏心底为难。
亲生父母耳提面命,让她撇开不理会,她绝不能答应。
见沈氏要唤丫鬟更衣去鹤寿堂,赵嬷嬷慌忙伸手拦住。
“大奶奶是急性子,这算是什么要紧事?今日好容易凉爽些,老太太正看小姐们点茶玩呢,大奶奶去了也没法说话。老奴思忖着,若真如娘家太太说,此事是何昭仪娘娘的心意,宫里少不得派女官给老太太请安。等到那个时候,大奶奶趁势劝几句,既为妹妹婚事尽了心,又不惹老太太疑心动气。”
这套话倒是两全其美,沈氏听着有道理理。
她这才款款坐下,拈起海棠银匙,吃了口冰镇果子露。
勉强消去燥热汗气,沈氏才问起赵嬷嬷家中之事。
“外头花园子里,国公爷请了哪几家客人?除了覃家那祸害,我怎看见还有司礼监的轿子?”
赵嬷嬷只怕勾起她恼怒,就没提有秉笔太监的事情,要两头瞒着些儿,只说派人去送了菜果,宾客们都谢了大奶奶。
“五六个陪客是平日来往的,除了覃将军都不甚认得。老奴打发人送了几个菜,他们都没口子谢了。”
沈阁老怒恼就是为覃将军,沈氏自也是深恨了他,冷笑啐了口昏官。
她又想起角门里,几顶粉纱小轿眼生,斜着眸子问道:“我听那边唱曲儿,不是家乐戏子的声口儿,可是叫了小唱娼女?”
赵嬷嬷见瞒不住,忙近前赔笑道:“覃将军唤了四个行院姐儿来,酒席上唱曲递酒行令儿,国公爷如何赶得她们?”
沈氏听说酒席上真有娼女,只觉五脏六腑都不舒坦,眉心不免蹙起两道纹,低低骂了几句“骨轻身贱的混账贼囚根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