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夫在和怒成为朋友,攀谈时才知道,这种被称作“令史之术”的技能,实际上却不是办案官吏们原创出来的,而是他们在学室里,由秦国的医者所授。
怒还说,若是黑夫的弟弟惊以后想往令史的方向发展,他也得好好学这门技术……
战场之上,虽无令史,但却有医者,尤其是专门和刀剑伤口打交道的“疮医”。刚才那个头颅的伤口情况,就是疮医检查的。他们可以凭借伤口的特征,准确还原出死者生前受过哪些伤,是被以何种方式所杀……
不多时,在越来越多秦卒的围观下,黑袍医者已经完成了对尸体的检查。他将一切发现的信息都写在木牍上,再转呈给军法吏过目。
黑夫有些唏嘘,秦人被秦律塑造的古板性格,真是深深印在了骨子里。哪怕是在条件简陋的战场上,医生对尸体的检验,依然得通过书面文字递交给军法吏,不能仅靠口头报告。
军法吏看完爰书,眉头终于舒展开来,他朝黑夫点了点头,再度命令两名佐吏,分别去询问共敖和满。
“当时,是如何与此人搏斗,如何杀了他!事无巨细,统统都要说出!”
共敖被蒙着眼睛,却依然站得笔直,昂着头,将事情经过缓缓说出,佐吏一边记录,一边朝军法吏微微颔首。
至于另一边,满就艰难多了,在被问之这个问题后,他已经满头大汗,支支吾吾地说了一番后……忽然间,他仿佛失去了继续说的勇气,颓然跪倒在地!
满也没白在秦军里待,知道自己猜测编造的过程,不可能和事实全然一致。他明白,自己已经不可能逃过军法吏的质问,但此刻再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只能以头杵地,大声说道:
“小人……小人认罪!”
……
经过一场巧妙的审问后,事情终于真相大白,那人的确是共敖所杀,但打斗过程中,共敖的肩膀也受了点伤。
正当共敖砍下头颅,要挂到腰上时,满来了,他见共敖受伤,又看到那头颅,顿时生出了邪念,举起剑来,想要杀死共敖,夺取首级!
没想到,共敖本事比他高,没几下,就撵着满到处跑,共敖这小暴脾气,被人偷袭哪里忍得了!那枚首级也不要了,直接扔在了地上!
这时候,恰逢有个屯经过,见有秦卒内斗争首,就将他们擒获……
毕竟当时的情况,看上去的确是共敖在追杀满,他这人说话又难听,所以嫌疑反倒指向了共敖。
要是没有黑夫站出来请求军法吏谨慎行事情,通过那具无头尸体查明真相,共敖说不定真要蒙冤受死。
没错,此罪当死。在颓然认罪后,满因为犯下了争首、私斗两罪,被军法吏判处了斩首!
立即执行!
当着数百秦卒的面,满被按倒在木桩上,斧钺斩落,血如泉涌喷出数尺,身首异处,他的那飞出的脑袋以麻绳捆住,拉起悬于辕门之上!
事后,军法官也对黑夫露出了笑。
“黑夫,其实我在江陵县做尉史时,也听说过你的事迹,不愧是连破三起大案的黑夫亭长,果然不俗。”
若非如此,军法吏是不会听取一个小小屯长建议的。
军法吏摸着胡须道:“今日若非你在,这起争首案,恐怕也没这么快就真相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