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柳絮纷飞。
皇城瑞金成了红袍军的会议室,铜鹤在晨光中泛着冷光,魏昶君背对着红袍军一众核心官吏,手指划过屏风上密密麻麻的朱色标记。
这些都是半年来派往全国各地的红袍军官吏和启蒙学生的分布图。
“三百七十二个县。”
魏昶君的声音像磨刀石般粗粝,神色也逐渐冷漠。
“才半年,收到的密报就有四十九起贪墨,八十七起欺压百姓。”
他突然转身,腰间铁牌撞在案几上发出脆响。
“启蒙部的学生更荒唐,竟有人学着昔日大明官僚纳起妾来。”
他到如今仍记得三千红袍军民部官吏散开,一个个朝气蓬勃看着这个世道的姿态。
记得他们宛若星火一般,奔赴各处,建设各处的纯粹,又炽烈的眼。
但现在,他们似乎也逐渐开始像是曾经的大明一样了。
里长的眼睛看的黄公辅,楚意等人有些沉默,他们从中看到的,是失望。
但他们太了解里长了。
里长不会难过,只会愈发狠辣,他从来不在乎这些人昔日和他的情分,更不在乎后世的史书上是不是会记载他刻薄寡恩。
他心里装着的永远只有一个。
百姓。
监察总长阎应元咳嗽一声。
“里长,是否先秘密调查?突然大规模拿人......”
“秘密?”
魏昶君面无表情,从袖中甩出一叠状纸。
“浙江慈溪的百姓把血书都递到京师了,那个红袍知县王有德,强占民田两百亩,比前任县令还狠。”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
“青石子。”
坐在红袍军总长队列首位的青石子起身。
这位年轻的红袍军总长仍保持着道士习惯,发髻用木簪别着,道袍外罩着棉甲。
黄公辅眼皮子一跳。
他们谁也不会小看这个年轻的道士,他和里长一样纯粹,但,他动起手来比里长更狠,云贵土司中不少人如今都称之为侩子手。
“在。”
“你带一支队伍巡查天下,三件事。”
魏昶君竖起三根手指。
“第一,查我们自己的官吏学生,一旦查到问题,不可徇私。”
“第二,查地方豪强,如今那些缙绅世家已经相继动身三批,如此大的空白,之前那些小势力该冒头的也都冒头了,这些都是导致世道资源分配不公的重要原因,不可使之萌芽。”
“第三,公审流放。”
他顿了顿。
“记住,要三份名单对证。”
青石子不是头一次奉命对这些人动手,闻言漠然点头。
“明白,知县报的、百姓告的、我们查的,三单合一才定罪。”
走出大殿时,青石子的怀里,还揣着昔日发放的第一本红袍语录。
他看着舆图许久,最终定下了巡查天下的第一站。
浙江。
查证这件事,一定要从沿海开始,因为按照如今的发展速度,很快就要涉及到海运商贸和远征海外,港口之地,必须稳定。
山东在推进集体生产,福州等地刚刚被红袍军扫了一波,第二批押送的便是他们,但浙江几个重要位置,已经近半年没有查过了。
五日后,浙江绍兴府衙前搭起了三丈高的公审台。
青石子坐在监察席上,看着台下黑压压的百姓。
晨雾中,第一批犯人被押了上来。
“慈溪知县王有德。”
监察部官吏高声宣读罪状。
“强占民田二百四十亩,贪墨白银一千二百两,纵容堂弟王有财逼死佃户张阿大之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