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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绵密而无情,将宝岛城外广袤的平原覆盖成一片令人窒息的纯白。寒风卷着冰晶,抽打在每一个裸露的皮肤上,像是无数细小的刀子。
空气凝固着,沉重得如同浸透了冰水的裹尸布,唯有远处传来的金铁交鸣和压抑的嘶吼证明着这片死寂的苍白之上,正进行着一场活生生的屠杀。
查尔斯矗立在一座矮丘上,身披厚重的暗红色御寒斗篷,金色的王冠压在他微蹙的眉宇之上。
在查尔斯的身边,簇拥着一群衣着华丽却面色各异的贵族,后者裹着昂贵的裘皮,依旧忍不住在刺骨的寒风中微微发抖,呵出的白气迅速消散。
贵族们在窃窃私语,他们的声音压得很低,
查尔斯仿佛没有听到身边的低语,他的目光依旧锁定在战场上,但他紧抿的嘴唇和握着缰绳、指节发白的手,显露出他并非毫无所觉。
贵族们的不满正在积攒,而为什么不满,查尔斯也并非是一无所觉,只是他现在只能假装听不见,继续看着远处的战场,假装所有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在远处的平原,属于米尼西亚王国的士兵们组成了松散的包围圈,艰难地在及踝深的积雪中推进,围堵着并非是人类的敌人。
而他们的对手,那些蛇人,处境则有些不堪。
寒冷是它们的天敌。
它们修长、覆盖着鳞片的身躯本适合在温暖的沼泽或地下洞穴活动,此刻暴露在冰天雪地中,光滑的鳞片上凝结了一层不化的白霜,行动变得异常迟缓,仿佛在黏稠的糖浆中挣扎。
长尾在雪地上的拖行不再灵活,反而显得笨拙而吃力,每一次扭动都耗费着巨大的气力。
风雪声、人类沉重的喘息声、兵器碰撞声、以及蛇人那特有的、因寒冷和痛苦而变得越发嘶哑尖锐的哀鸣交织在一起,奏响了一曲残酷的冬日挽歌。
而对于这一切,贵族们视而不见,他们的目光偶尔瞥向前方那位孤高的国王,又迅速移开,仿佛怕自己的目光被发现。
贵族们低语的内容,无非是抱怨这该死的天气,抱怨无休止的战争,但更多的,是指向那个让他们陷入如此境地的罪魁祸首……查尔斯国王。
“那些怪物就是他放进来,现在为了消灭它们,反而让我们掏空了仓库内最后一点粮食,拿出钱袋内最后的银币去消灭吃人的怪物……”
一个裹着银狐皮裘的伯爵低声对身旁的侯爵抱怨,他的鼻尖冻得通红。
“我真是受够了。”
侯爵的脸色同样难看,他搓着几乎失去知觉的手。
“苏瓦诺原本是我的领地……现在,它先是落入到蛇人手里,现在被巴格尼亚人夺走……”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微不可闻。
“他不给我任何的补偿,反而现在还要让我在这里被风雪吹打,看这些冷血畜生……我觉得国王好像疯了。”
“好像疯了?”
旁边一位较为年轻的子爵忍不住冷笑,他脸上带着愤懑。
“你应该把好像去掉。”
“我听说纳西要塞丢了,被巴格尼亚人夺走了……对吗?”
这话像一块冰投入了本就寒冷的空气中,让周围的几位贵族都沉默了,但眼神却剧烈地交流着。
纳西要塞失守的消息像瘟疫一样在高层隐秘传播,带来的恐惧和愤怒远超眼前的战事。
那意味着通往王国腹地的门户洞开,巴格尼亚的兵锋可以随时长驱直入。
而这一切,根源都在于国王疯狂的计划,彻底葬送了国家的缓冲区和战略纵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