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厂的番子们见到来自厂督信号,唰地站起来,紧张地握着手里的鞭子或是廷杖摆出冲锋的架势。
这些被临时调入禁宫的番子,都是刚从训练场出来不久的年轻人。其中绝大多数人过往的人生里,连县太爷都不曾见过,更别说百官呼号这样的场面了。他们沉重地喘着粗气,比跪在地上官员们还要紧张。
“呸!阉竖!”有一名御史用卡在喉咙里的浓痰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唾沫溅落在崔文升身前三步远的地方,但这也足以将他激怒。“好!很好!”
“你们真以为能在紫禁城里造反吗!?”崔文升将高举的右手狠狠地劈下。“冲上去,给我打!谁敢举手就给我打谁!”
“是!”番子们愣了一下,但第一个人冲出去之后,所有人就都冲出去了。
晴空之下,一片薄薄的乌云飘来,短暂地遮住了乾清门广场上阳光。
在整个文官的队列中,这帮举着奏疏叫嚷的人其实连三分一都没有占到。因而东厂的番子在将他们包围着与其他的官员分割开后,还能给每个人都分配一根廷杖或是一条鞭子。
一时间,鞭杖齐下,东林木倾!
吵嚷与叫骂之间,一个慌了神的年轻番子抡圆了臂膀,狠狠地将实木制成的廷杖砸在一个官员的小臂上。
砰!那官员的小臂在一声闷响之中被砸断了。“啊!”凄厉的惨叫声传出,惊醒了仍旧跪伏在乾清门石陛之下的一众高官。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是方从哲。这时,他也顾不得“不领圣旨不得起”的规矩了。他试图撑身站起,但老迈的身体却迟滞了他的行动,他刚把鞋底放到石质的地砖上,眼前就立刻出现了一阵黑眩。
身侧的徐光启踏过来想要扶起方从哲,但方从哲却摆手止住他:“别管我,快去!快去阻止他!”
徐光启闻言快速起身,朝着番子们的包围圈冲去,他一边跑一边喊:“住手!别打了!快住手!”
“虞臣!快把诸位老大人扶起来!”在场的阁部堂官里,除了徐光启还有两个是六十岁以下的“年轻人”,但这两个“年轻人”却只是相互对视了一眼,并没跟着徐光启一同过去。
“我自己能站起来。”叶向高谢绝了刘一燝的好意,并向他投去一个微妙的眼神。
“我就知道.”左都御史张问达颤巍巍地爬起来,远远地看着由东厂番子组成的人墙,喃喃自语道:“出大事了,真的闹出大事了.”
“徐子先去了,我们不去吗?”崔景荣问身边的王佐。
“周大人和李大人都没动,我们又何必过去凑这个热闹。内阁会处理的。”王佐仍旧把脑门儿顶在官袍的前襟上。“要是内阁都处理不了,我们上去也没用。”
崔文升只瞥了一眼几乎是吼叫着跑来的徐光启,但并不打算搭理他。皇上不仅特许他调两个总旗的番子进入紫禁城,还口授他便宜行事的权力。有这么个机会,他自然是要好好儿表现表现,并报这一背之仇的。
转眼间,徐光启便跑到了人堆前,他试图冲进去拯救正在挨打的一众言官,却被握手挽臂的人墙给拦了下来。所以他只好折过身朝崔文升喊道:“崔公公!崔东厂!快叫他们住手,不能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