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校自得颔首,然后问:“父皇要在景阳宫过夜?”
“应该是吧。”朱由检笑着点点头。“好事情嘛。”他年岁不大,但也不傻。他当然知道父亲对养母是什么态度。但他没法劝,也不敢劝,所以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那就好。”朱由校半蹲下身,友爱地抚了抚皇弟的小脑袋。
万历四十二年七月十九日,朱由检的生母刘淑女,失宠被谴,郁郁而死,享年二十三岁。刘淑女死后,太子朱常洛稍有悔意。但比起怜惜因谴而死的刘淑女,太子朱常洛更害怕父皇知道此事从而责罚自己。于是他一面封锁消息,一面派出侍读太监王安将之葬于西山。
当时,朱由检还小,五岁未满,无法准确理解“死亡”二字的意义,更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只晓得母亲不见了,父亲把自己交给了选侍李竺兰抚养。后来,李竺兰再次怀孕,并诞下一女,父亲才又把自己交给了另一位姓李的选侍照看。
“皇兄为什么要造房子啊?”朱由检问道。“是送给父皇的吗?”
“这个是我自己的。比着这个造出来的真家伙才是送给父皇的礼物。”母亲死后,朱由校最想要的东西就是父亲的爱和认可。
“真家伙在哪儿建?”上次朱由检来慈庆宫,朱由校满脑子都是父皇和外朝的事情,也就没有心思把这个新的木工作品拿给朱由检看。
朱由校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在天津,靠海的地方。父皇给我派了差。明年,我就会搬到那儿去住。”朱由校指了指府衙的位置。
“皇兄要离开京师?能带我去吗?”朱由检投去了期待的眼神。
朱由校当然不会同意了,但拒绝也是要讲方法的。“这种事儿我做不了主。你得去问父皇。”
让朱由校没想到的是,朱由检直接顺杆子往上爬了。“也就是说皇兄愿意带我去咯?皇兄真好!”
朱由校一怔,旋即笑道:“只要你求得父皇的同意,我就带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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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六宫,景阳。
朱常洛摆驾景阳宫的时候,太阳已经落了。但紫禁城与民家不同,殿宇楼台,人行步道,处处点灯,仿佛黑暗从来与此无关。
朱常洛原本早就想来的,只不过就在他即将离开乾清宫的时候,内阁一次性送来了接近三十本票拟。
全是弹劾东林党各级官员的弹章。
弹劾的理由五花八门,下到偏颇迂腐,上到结党营私,可以说能用来攻讦政敌托词全用上了。不过,票拟的结论却出奇的一致。抓人严查,坐实革职。朱常洛明白,这是沈那边得到了会审的结果,迫不及待地把积压的弹章一口气全部票拟了。于是他又回到南书房,加了会儿班。
“贱妾李芩芳叩见皇上!”朱常洛还没踏入景阳宫,李芩芳就远远地迎来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