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流的事情说完了。”朱常洛又颔首道:“再说说开源。户部为朝廷聚财。李卿,你署理户部近十年,有什么可以说道的情况吗?”打过几次交道之后,朱常洛对李汝华的印象还是相当不错的。
李汝华拱手说:“臣初为官时,曾出阅甘肃边务,亦曾巡抚江西。臣观国财之窘,一在需索过多,征调过频,滥发民力。二在各级官吏欲壑难填。”
“地方各级衙门、各级官员,莫不以每岁夏税秋粮为利窟,千方百计地侵盗中饱。他们减贪的手段层出不穷,往往找各种理由一税多征,令庶民缴纳超额之粮,使朝廷之轻税变为重课。”
“钱粮收缴到手,他们又拖延起运。如果不派人核查催收,他们甚至敢于将之报为损耗,直接贪墨记在赋役黄册上的银粮。农民缴了粮,朝廷没收着,却养肥了经手的官僚、吏胥、衙役人等。此所谓民匮国穷而墨吏肥。”
“故臣以为。杜绝中饱,勿使惟正之供落入贪吏之囊橐,方能足国裕民。”李汝华建议道。
“唔。杜绝中饱,防止贪官污吏侵贪正供”朱常洛点点头。“小修小补,总比没有得好。说说怎么做吧。”
尽管被皇帝说的“小修小补”惊得一愣,但李汝华还是重咳两声,清嗓奏道:“征赋课税,无非收、运、解、纳,四个环节。”
“臣以为,应当敕行各省巡抚,各州巡按,令其严督所部。如果管粮官员索取常例,扣除余价,及滥发力役,乘机侵盗,当严缉重治。若巡抚、巡按等掌印官失于防嫌,与所属管粮官员蝇营狗苟、首鼠侵克之事,即一体参处,绝不姑息。”
“同时应当敕地方巡抚、巡按。令其亲自查验应输京库之钱粮,核验起解,不得滥恶,苟且充数。至于运输途中所征发的力役,则决不能让巨猾积棍混肆包揽。”
“至于交纳,应当委派司官一员,会同巡视科道,逐一拣查,果无滥恶,方与进入。如该库内外人等,有仍前妄行需索,鞭挞凌轿,迫苦解役,致损国课,则听科道言官据实参奏。严惩不贷!”
李汝华的奏议颇有些“首长负责制”和“全过程管理”的意思。因此,即使他的奏议还是在搞存量管理,朱常洛仍旧点头赞许:“准奏。下去之后,拟一个详细的方略递到内阁。年前完成。”
“臣遵旨。”李汝华拱手领旨。
“还有吗?”朱常洛的目光再次扫过众卿。最后定格在徐光启身上,但就在他即将示意徐光启出来奏请开埠天津、增加海贸的时候。刘一燝出乎意料地站了出来:“臣有本奏。”
“哦?”虽然有些意外,但朱常洛还是微笑着鼓励他:“刘卿有什么要说的,但说无妨。”
“臣以为,李户部之奏请,不过是治标而已。国用不足之顽本,实在于田失丁减。”刘一燝的这道奏请已经酝酿很久了。他原本还想再等等,但听皇上说李汝华的建议是“小修小补”时,刘一燝觉得,自己的机会到了。
“臣阅览旧册故载。见洪武初年,天下田土共八百四十九万六千顷有奇。至弘治十五年,天下之田仅存四百二十二万八千顷有奇。两相之差,为四百二十六万八千顷有奇。减少的田土甚至比存留的田土还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