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蹲下身,看见织机旁堆着十几个废掉的线团。她叹了口气,轻声道:“活水纹不是一天能学会的。杭州工坊里,最快的也学了三个月。”
“可我等不了那么久。”张四娘的声音有些哽咽,“松江那边还等着呢。我爹来信说,周家染坊已经按杭州的法子改了,就缺会新技术的人。”
春桃沉默片刻,忽然站起身:“你等着。”
不一会儿,她带着刘婶回来了。刘婶手里捧着个木匣子,打开后露出一排闪着铜光的工具。
“这是调活水纹的专用工具。”刘婶蹲下来,开始示范,“铜钉要这样斜着插,力道不能大也不能小。”
张四娘瞪大眼睛,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她看着刘婶灵巧的手指在铜钉间穿梭,织机上的布面渐渐浮现出流畅的纹路。
“看懂了吗?”刘婶问。
张四娘点点头,接过工具开始尝试。第一次,线断了。第二次,纹路歪了。第三次……
黄昏时分,一缕夕阳透过窗棂,正好照在织机上的布面。张四娘屏住呼吸,轻轻抖开刚织好的布匹。阳光下,布面上的纹路像流水般波动,隐约可见松鹤的轮廓。
“成了!”春桃惊呼。
刘婶摸着布面,满意地点头:“不错,虽然还不够精细,但已经摸到门道了。”
张四娘的手还在发抖。她看着布面上的纹路,忽然想起小时候父亲给她讲的传说。洪武年间,松江有位织女能织出会流动的布匹,后来被选入宫中做了尚衣局的管事。
“我……我真的织出来了?”她声音发颤。
春桃拍拍她的肩膀:“从明天开始,你跟着刘婶专门学活水纹。等学成了,工坊派你回松江当监理。”
夜深了,张四娘还坐在油灯下画图样。同寝的小桃姑娘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问:“还不睡啊?”
“再画一会儿。”张四娘轻声道,“我把今天的步骤记下来,免得忘了。”
小桃姑娘撑起身子,看见她本子上密密麻麻的图案和数字,忍不住感叹:“你可真拼命。”
张四娘笑了笑,没说话。她想起离家前夜,父亲蹲在院子里抽旱烟的样子。松江的棉布越来越难卖,再不想办法,全家都得挨饿。
“我得学会。”她轻声说,“学会了,就能带回去教大家。松江的棉布,不能就这么没落了。”
窗外,更夫的梆子声悠悠传来。
杭州城的灯火像星星一样闪烁,照亮了张四娘面前的本子,也照亮了她回家的路。
……
晨光微亮,杭州巾帼工坊的织机房里已经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梭子声。张四娘坐在改良过的提花机前,手指轻轻拨弄着铜钉,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织出的布面。
昨夜她几乎没睡,翻来覆去想着活水纹的织法。杭州的丝绸织工们有一套独特的提花技巧,能让丝绸上的花纹如水波般流动。她琢磨着,若是能把这种法子用到棉布上,或许能让活水纹更加鲜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