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腾起铁车之城,矛戟横列如林,阵图轮转,层层迭迭把擂台围作铁桶。
程怀素指空一引,声入雷府:“雷坛百丈催电蟒,霹雳十方合一锺!”
霎时天幕镂出雷印,电蛇自云海坠落,缠绕成网,雷鼓轰鸣,声浪压骨。
赵子昂袖中一翻,字锋破空:“檄起三军焚贼垒,碑立八方镇妖风!”
檄文化火,炬光如昼;碑林从地脊拔起,篆籀飞走,碑影相错,四面成阵。
五人吟诵的是五首诗,偏偏五首诗,竟彼此呼应、相合。
五道意象同刻迭加:鹿镇群峰、江吞铁骑、城移矛林、雷网合锺、檄火碑阵——像五重天盖,层层折向中心,把薛向的立足之地压成一口井。
人族阵营顿时高声呼喝起来:
“联吟锁阵,彼此补位——”
“白鹿为锋,江潮为面,车营为骨,雷网为绳,碑阵为枢,这套合击,严得很!”
“看这小妖如何破!”
如潮议论声,丝毫干扰不了薛向神思。
薛向抬眸,胸腔一鼓,朗声吟道:“少年十五二十时——”
七字落地,天色像被刀背抹了一遍,亮得刺目。
他诗文营造的意象并不繁缛:一线烟尘,一抹铁影,一行营旗,干净而凌厉。
他顺势再落一句:“步行夺得胡马骑。”
蹄声从北塞滚来,第一匹胡马从他身后踏出,鬃毛扬起黄沙,第二匹、第三匹……
一瞬间千骑成阵。
马嘶冲破鼓角,马背上的光寒如刃,直楔白鹿列阵与江潮浪幕的缝隙。
梁肃拢袖加力,白鹿昂首跃起,鹿角挑日,欲把马阵挑碎;
郑儒急促敲鼓,涛头拔高三丈,欲以水势淹没马群。
人、妖两族阵营,各自屏息凝神,围观这惊世骇俗的大战。
各种意象堆迭,震撼天地。
诗声激荡,顷刻间,虚空轰然一震。
便听薛向朗声吟道,“射杀山中白额虎,肯数邺下黄须儿。”
只见一头巨虎自山岭扑落,白额如雪,狞厉无匹,咆哮震裂山石。
与此同时,漫天卷起沙尘,幻化成千百少年军将,鬓未生华,黄须犹在,却个个目光如火,执戈握矛,厉啸冲锋。
这一刻,五人的合击阵势,终于开始出现动摇。
“不对!”
庞伟亿眉头紧锁,双掌已然滴下汗液。
众人皆朝他看来。
“是不对。”
一名白袍青年喃声道,“五位先生显化的意象,论宏大,论神奇,皆超过了有熊金刚。
可有熊金刚显化的意象,分明更澄澈、明亮。
出现这种情况,只能说明,有熊金刚所作诗作,品相更好,等级更高。”
此话一出,众人皆倒抽一口凉气。
“难道又要失败么”
有人低声道。
庞伟亿冷声道,“不会。
以众凌寡,除非有熊金刚的诗作,真的好到绝伦,足以以一敌五。”
他话音方落,人族五位,再度吟诵出声。
陆方舟的铁车城向内合围,矛墙如森,车辙轧地作龙吟;
程怀素操控雷网下垂,电蟒缠身要勒住猛虎的咽喉;
赵子昂碑阵一合,檄火成幔,轰向一个个黄须少年。
五重意象层层迭迭,不仅包围了薛向营造出的意象,还把薛向裹进密不透风的包围中。
妖族阵营死一般的寂静。
他们读不出诗句的高妙,也看不出显化意象的优劣。
只是单纯从感官上发现,有熊金刚被压制了,局势似乎不妙。
处在包围阵中的薛向没有急,像让天地把气换足,再吐一口真声:“一身转战三千里——”
这句像把过往的冷与热全盘倒出。
马阵拉成长蛇,一袭铁骑从朔雪穿到江南,从沙砾踏到青荫,尘与霜在同一柄枪上结晶,长线穿喉,贯过铁车城的缝隙,把矛林挑得东倒西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