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靠在二楼栏边,背对灯火,披着一头乱发,半遮了面孔。
一阵风从窗外吹入,掀起他发丝的一瞬,露出那双淡金色的双眼。
瞳光冷冽,似从火海与血雾中炼出,叫人心头发紧。
他身形高大,肩线宽阔,黑袍斜披,只以一根兽骨带束腰。
骨带上缀着细小的白牙,每一枚都被磨得光滑锋利。
“好重的煞气。”
宋庭芳皱眉。
尹天赐哼道,“白骨秘地,蛮夷所居,蛮夷来人,和妖族就一线之隔。
瞧他那眼神,死死盯着薛向,这是挑中了猎物”
古剑尘哼了一声,“白骨秘地的人,历来以杀证道,对功名的渴求,也更为极端。
大家都想攀着薛向,好名扬天下,狂战自然是想有样学样。
等着瞧吧,明天的观碑现场,有热闹看了。”
几人议论之际,沈三山缓步行至三楼阳台。
长风猎猎,吹动衣袂,他打开那枚白色玉匣,刹那间,一抹炽亮的光从匣中逸出,犹如晨曦破晓。
沈三山取出匣中物,扬手一抛。
那是一块圆形的玉盘,约尺许宽,玉色温润,其内似有火焰流动。
玉盘升至半空,蓦地停住,悬而不坠。
紧接着,“嗡”的一声轻响,天光陡变。
原本明朗的天幕,忽被一层苍青色的光泽覆盖,仿佛苍穹被重新铺展成一幅巨大的画布。
玉胧悬于中央,微光荡漾,宛如画布的起点。
风从四面来,却被无形文气拦截在外。
沈三山朗声道:“焰火玉胧已启,此天幕之上,当以诸君之诗,绘出文心之光。”
人群静候片刻,有人迈步而出。
那人身形修长,眉目清峻,一袭青袍束腰,袖口以银线绣云纹。
衣不华贵,气度极盛。
他踏上阳台,团团一拱手,“青梧书院,陆衡。”
场间顿起议论。
“此君出身江左青梧书院,素以清词丽章闻名。”
“传闻此君十五岁能赋《云起赋》,十九岁郡试夺魁,文风温润,如风拂春水。
“…………”
议论声中,陆衡朗声道,“诸位高士、才子当前,陆某不才,愿抛砖引玉,以待来贤。”
言罢,他意念沉入玉胧之境,清声吟出:“
江声远入天心白,风影斜开水上。
一点渔灯寒不语,云回深处有人家。”
诗音一出,天幕似被惊动。
焰火玉胧中亮起一道光纹,随诗意铺展,映出连绵青山与长江浩渺的影。
江声轻动,似从远空传来,水面摇曳出一条通往虚空的银线……
那意象渐浓——山影、渔灯、云回、江色,交织成一幅活画。
就在最后一句“云回深处有人家”落下时,整幅意象骤然明灭,所有光影化作一道白色焰火,冲霄而上。
焰火极亮,如雪飞溅,却无半点灼气。
那一瞬,整个红楼上下、庭院之外,乃至远处街巷的宾客皆被吸引,纷纷驻足仰望。
白焰冲天,散成千丝万缕的光雨,洒落如梦。
有人惊呼:“此焰……直上百丈!”
“陆衡一诗,竟生白焰,妙哉!”
楼内众儒俱是神色震动。
魏范微微颔首,“此子心境澄澈,文气清雅,果有上乘之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