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杀杀杀杀杀’,怕不是要登上《屠夫诗选》!”
“玄胎铁母倒是至宝,可惜蛮夷写在上面的,全是笑话!”
狂战面如寒铁,目光森寒如刃,却一句不言,手背青筋暴起,似要将玄胎铁母生生捏碎。
他暴喝一声,震动全场,“姓薛的,别以为你赢了。
我不过使了三成力道,明日观碑盛事,再较高下。
我兄长狂北冥,先朝帝子王霸先皆至,但愿你那时还猖狂得起来。”
言罢,狂战斗篷一甩,嗖地离去,留下满堂痛斥声。
狂战退走,厅中便有大量儒生涌至薛向身侧。
有人执着诗稿,有人举着折扇,满面堆笑。
“悲秋客大才,容我献上一篇,若能编入文集,便是三生有幸。”
“请薛兄过目,我这篇《游北山记》,虽不及公子笔意,却也自成小趣。”
“薛兄,我写的是七律《春江夜月》,请您斧正两句……”
片刻间,他被层层簇拥,几乎退无可退。
袖口被人轻扯,衣襟被墨香染湿,四下喧嚣,热闹无比。
有人大声嚷嚷,指责旁人:“慢着!冯静兄,你又没出愿饼,怎好投递文章。若都这般,岂不乱了规矩”
“是啊,我们可是出了愿饼的,薛兄只说和我们这些挑战者联文出集,你们在这儿搅和什么”
“…………”
薛向耳朵都被吵炸了,碰上发扬文名的美事,最是清高的读书人一下子也不能免俗了。
薛向无奈,只能将收集诗文的活儿,让给了宋怀章,他才终于得了清净。
他才从人堆里挤出来,却找不见雍王妃了。
才想喘口气,又有人朝他迎来。
魏范冲他传音道,“小子,名利来了,好好享受。
千万别假清高。
什么时候都是朋友多了路好走,尤其是你得罪了那么多世家子,不广结人脉,路就走窄了。”
薛向深以为然。
当下,他耐着性子,和众人交际。
两个时辰后,他才终于脱身。
薛向从庄园出来时,天色已暗,风里还带着未散的墨香。
“薛郎君。”
薛向转头。
便见雪剑快步走来,“等你好一会儿呢,元君今夜便要赶回神京,来不及和你道别了。
但薛家那头,元君已经帮你沟通好了。
那边也来了薛家长辈,已经把薛师钊弄走了。
那位薛家长辈,想和你聊聊,人在望澜客栈,二楼东厢雅间。
元君嘱咐说,那是位值得尊敬的长辈,你和他聊上就知道了。
元君还说,君子当明曲直之变。”
说完,雪剑冲薛向挥挥手,“我赶时间噢,对了,《上错轿嫁对郎》能不能紧更两章。”
薛向洒然一笑,雪剑足不沾尘,青衣随风,背影一闪,没入街灯深处,只余一缕淡香随风散开。
望澜客栈在城西,临着一条狭长的水巷。
夜色里,街灯映在水面上,风一吹,碎成一层金鳞。
薛向登上二楼,东厢的门半掩。屋内陈设极简,一方楠木几案,数盏青灯,墙上悬着一幅旧山水,墨迹微褪。
窗外的风从竹帘缝隙钻入,吹得烛火微晃,带入淡淡竹香。
他推门入内。
一名老者已在案后坐定,须发斑白,衣袍素净,目光沉静。
令人惊诧的是,他的那张脸,左边光洁如婴孩,右边苍苍如朽木。
其人周身弥漫一种莫名空虚的感觉,令薛向暗暗称奇。
薛向盯着老者,老者亦怔怔盯着薛向,良久才道,“你和元山当年,竟如此相像。是我薛家的种。”
薛向眉头轻蹙,面色冷峻,拱手道:“老先生,有何指教”
老者叹息一声,神情一黯,“我叫薛安泰。按辈分,我是你的叔爷;按血缘,你祖父跟我同一个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