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流转,转而十年。
十年,于凡人而言,是半生的颠沛,是足以让垂髫小儿长成英姿少年的漫长岁月。
而于这片破碎又重生的神州大地而言,十年,不过是苟延残喘的短暂喘息。
曾经繁华的雄城化为断壁残垣,沃野千里沦为焦土废墟。但在废墟之上,新的生机,正如同野草般,固执而又顽强地破土而出。
幸存的人们,从地下的避难所走出,从深山的洞窟里归来。他们掩埋了亲人的尸骨,擦干了眼角的泪水,用粗糙的双手,在这片他们深爱的土地上,重新搭建起简陋的屋舍,开垦出贫瘠的田地。
炊烟,再一次,在黄昏的地平线上袅袅升起。孩童的哭闹与嬉笑,再一次,回荡在残破的村落之间。
人间,在以一种缓慢而又坚韧的方式,自我疗愈。
然而,悬于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从未远去。
“罗网”之外,那些觊觎着这片失去神祇庇护之地的外道鬼神,正如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开始不断地试探、降临。
这十年,我未曾有过一日的安宁。
我的战场,是整个神州。
……
东海之滨,无妄之城。
一座由无数扭曲的、哭泣的人脸构成的神像,矗立在城市的中央。
祂是“千面之神”,以谎言、猜忌与背叛为食。祂降临此地不过三月,整座幸存的城市便已化为人间地狱。父子相残,夫妻反目,挚友背后捅刀。无尽的负面情绪,是祂最美味的食粮。
我于月圆之夜,踏入此城。
彼时,全城之民,正双目赤红,手持武器,进行着一场不死不休的混战。
我立于苍穹之上,看着下方那丑陋的一幕,神色没有丝毫波澜。
“人道,当有信。”
我只是,轻声吐出了五个字。
言出法随。
一股温暖而又浩瀚的“信任”之力,如春风化雨,瞬间笼罩了整座无妄之城。
下方混战的人群,动作猛然一滞。他们眼中的疯狂与赤红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迷茫,是痛苦,是看着自己手中沾满亲人鲜血的武器时,撕心裂肺的悔恨。
“吼!”
千面之神感受到了我的存在,发出了愤怒的咆哮。
祂由无数人脸构成的身躯,瞬间变幻,化作了我心中最深的梦魇:那一日,倒在废墟之中,面色死灰的叶清歌。
“张九幽,看看你守护的这些人!他们是如此的丑陋,如此的不堪一击!你救得了他们一次,救得了他们一生吗?放弃吧,与我融为一体,你将得到永恒的安宁!”
祂用叶清歌的声音,发出最恶毒的诅咒与诱惑。
若是十年前的我,或许会因此而道心崩溃。
但现在……
“佛道,破虚妄。”
我面色不变,身后一尊慈悲庄严的金色佛陀虚影一闪而逝。
无量佛光,照亮了整片天地。
在纯粹的、不含一丝杂质的佛光之下,千面之神那虚假丑陋的伪装,如同烈日下的冰雪,瞬间消融。
祂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重新变回了那扭曲的、由无数痛苦人脸构成的本体。
“魔道,吞万念。”
我抬起右手,一只由滔天魔气构成的黑色巨手,凭空出现,一把抓住了千面之神的神躯。
任凭祂如何挣扎,都无法挣脱。那巨手猛地一握,便将祂连同祂的神国,一同捏成了最纯粹的能量,而后被我身后的魔影,一口吞下。
战斗,结束了。
我没有理会下方那些劫后余生、跪地叩拜的凡人,转身离去,前往下一个战场。
……
西域大漠,腐朽之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