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行此道,那就需时刻自省,看好车子的辙。否则,阴阳变化,从善到恶,不过一念之间!”
听到张角的话,谢初脸上一白。他思量片刻,恭敬的低下头,行礼回应。
“是!谨遵师父教诲!…”
“嗯。”
张角应了一声,又看向七弟子高道奴。他脸上露出些笑意,问道。
“道奴,你呢?可曾想到什么?”
“师父!我赞同六师兄伍登的想法!我觉得救人是第一位的。太平善道,自然是救人越多越好!至于药材不够,那就想办法去弄!…我可以带着门徒们,去找那些富户‘借’!或者,也可以让痊愈的百姓,去山里采集,再送过来!”
“嗯。向善之道,救人为先。牢执一念,不易其心。道奴,你虽然不通文墨,但心思纯粹。做事虽然还有不足,但求道却是够了。”
张角笑着点评了两句,终于看向最小的八弟子张承负。他眼神温润,饱含着某种关切的审视,平声问道。
“承负,你呢?你有什么想法?你入道不久,若有困惑,都可以说出来!…”
听到师父的问话,张承负抿着嘴,沉默思量。在这一问一答中,这些师兄们的立场与选择、性格和偏向,就都展现无疑。而他的立场是什么,他的选择又是什么呢?
刹那间,许许多多的想法,在他的脑海中闪过,都带着山峦的沉重,还有火光的闪亮。但这些念头到了嘴边,却少了许多,都沉作他胸口无声的激荡。数息后,他轻声开口,满是坚定的力量。
“师父,各位师兄!我确实有些困惑…前些日子,有个赵老汉病重。弟子想要救他,他却死在我怀里。我喂他符水,他早已看出,这符水只是安慰。但他却依然感激太平道,感激‘仙师们’。而在他临死前,最恐惧的事,竟然是担心死后的黄天乐土里,会有官府和豪强!…”
“朝廷无道,肉食者鄙。余粮尽在官府世家豪强之手,如巨鹿沮氏,清河崔氏。世家的庄园里藏满了粮食,却不见丝毫赈灾,反而坐等小民死尽,好兼并田地。这些士族鄙薄我等,更鄙薄这田间的小民…而底层的百姓,哪怕知道符水无用,却依然真心信任我们!因为只有我们,才会把他们放在心上,把他们当成是人!人心皆是肉长。百姓其实知道,谁真心对他们好…”
“太平黄天!既然百姓能依靠的,只有我太平道。那我太平道能依靠的,又是谁呢?太平经说,太平正道,善万民,尽人事,使心无悔。那这太平之道的路上,谁会与我们站在一起?道德经说,天道像是张弓射箭,损有余以奉不足。那这黄天之道,这一支均平世道的利箭,该射的又究竟是谁?!…”
这一刻,张承负目光灼灼,挺直了脊梁。他看向各位师兄,再向上首的张角稽首一礼,肃声道。
“师父!弟子入门最迟,对太平之道,常常疑惑不解,难懂经中真义。但弟子总觉得,只要知道,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就知道前路该是何等模样。知道该去救那些人,如何去救了!…”
“.”
大殿中片刻安静,松明的火光忽闪忽闪,就像众人变化的眼神。上首的三位师兄都蹙起眉头,这隐隐指向士族的斥责,让他们都感到不安。
这并不是说,他们的屁股,已经坐在了士族的位置上。而是他们知晓士族豪强的力量,知道这大汉的天下,究竟是谁在做主!
至于下首的三位师兄,则面露思量,有的想明白了,有的想不明白。伍登师兄擦了擦眼睛,想到了赈济中,所见的那些死去的百姓,叹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