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任何一个统帅来说,都是一个近乎荒谬的提议。
可是,如果姐姐说的是真的呢?
如果那片被墨色污染的影像,并非幻觉,而是在北方真实上演的惨剧呢?
如果她为了南方的这场胜利,而坐视北方沦陷,那所谓的守护,又有什么意义?
一边,是即将到手的、唾手可得的荣耀与功勋。
另一边,是作为帝国守护神,那份沉重到无法呼吸的、与生俱来的责任。
她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那股属于南方的、湿热而又充满了阳风气息的空气,涌入她的肺腑,却无法平息她内心的波澜。
许久,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那双闪烁着紫色电光的纯白色眼眸之中,所有的犹豫和挣扎都已褪去。
“传我命令。”
她的声音,通过旗舰内部的传声法阵,瞬间传递到了每一名高阶将领的耳中。
“总攻计划,暂时取消。”
“留下二十万大军,由天廷龙卫副指挥使统领,继续对伏鸿城进行围困。在现有工事的基础上,立刻开始构筑覆盖整个战线的,永久性防御堡垒群。”
“命令工兵营,参照叛军的手段,在所有堡垒的地下,挖掘深达三十丈的反地道网,并铺设次元石侦测法阵。这片土地要变成一只连老鼠都钻不进来的铁桶。”
“同时,传令给巨蛇河口的后备舰队,立刻在沿岸建立数座大型的警戒哨塔,加装重型弩炮和炼金火焰喷射器,严防任何来自城内的任何叛军通过任何方式突围。”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挖地三尺也好,引海水倒灌也好,必须彻底断绝叛军任何从海上获得补给的可能。”
“授予前线指挥官临机专断之权,可自行从周边的天廷河原和东河诸郡征调农卫和郡兵,补充兵力,数量不设上限。”
“最后,”
妙影停顿了一下,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传我的命令给那些燃风部落的墙头草。”
“告诉他们,天朝的宽容是有限度的。”
“现在,是他们重新证明自己忠诚的最后机会。我需要他们的骑兵来到这里,编入南征军的序列,负责封锁伏鸿城所有的陆上通道。若有迟疑,城破之日,便是他们灭族之时。”
一道道清晰而又果决的命令,从她的口中发出,迅速地瓦解了即将发动的总攻态势,将整个庞大的战争机器,从进攻模式,切换到了更加稳固、也更加持久的围困模式。
指挥室外的那些将领们,虽然对这突如其来的命令感到无比的震惊和困惑,但出于对飙龙殿下的绝对信任和服从,他们没有任何的质疑,立刻开始行动起来,将新的命令层层传达下去。
很快,原本已经剑拔弩张的前线,气氛开始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那些巨大的攻城塔,被缓缓地拖回了后方阵地。
无数的工兵和农卫,开始在阵地前沿,热火朝天地挖掘着新的壕沟,构筑着新的壁垒。
整个震旦大营,如同一个被惊扰的巨大蜂巢,开始以一种全新的、更加注重防御的姿态,重新运转起来。
当指挥室厚重的金属大门再次关上,将外面所有的嘈杂都隔绝之后,房间内,重新恢复了那种冰冷的死寂。
妙影没有看身后的诗阎摩,她缓缓地走到那座巨大的沙盘前。
伸出手,用衣袖轻轻地,拂去沙盘上那片代表着北方疆域的、由诗阎摩的法术所制造出的不祥墨迹。
汉白玉的基座,重新露出了它原本的、温润的色泽。
但那片墨迹所带来的冰冷触感,似乎依旧残留在她的指尖。
“我并非相信了你的那些鬼故事。”
她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疲惫,
“我只是,不能赌。”
她转过身,看向诗阎摩,那双纯白色的眼眸之中,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属于妹妹而非统帅的复杂情绪。
“我不能让父皇和兄弟们醒来之后,看到一个破碎的北方。”
“平定南方的叛乱,是为了维护帝国的完整。但如果代价是北方的沦陷,那这场胜利,就失去了它原本的意义。”
“我将亲自带领最精锐的天庭龙卫和龙马骑兵,即刻返回巍京,然后西进。”
“我会亲眼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敢在天朝的土地上,如此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