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为自己十几年如一日的牵挂和找寻,是在不断播撒希望的种子,终有一天会成为荒原上盛开的花朵,给自己荒芜的生命带来一片热烈的绽放。
然而她错了。
这一切的努力只是个笑话,只会让她从萧瑟秋风瞬间跌进彻骨的寒风之中。
如坠冰窖,如临深渊。
她早该想到的,舅舅的讳莫如深也许不是因为他绝情,而是因为他不是她妈妈的亲哥哥,很多事情只能点到为止,却不能横加干涉。
那么姥爷呢?
姥爷也把妈妈的话题当做了禁忌,他不是不想告诉她,是想保护她呀。
因为只有这样,才不会摧毁她内心的那一丝期待和渴望。
只有这样,她才能活在“妈妈不是不要我了而是死了”的假象之中,在遗憾和无奈中,慢慢地爬起来,学会放手,蹒跚学步也好,健步如飞也好,走自己的路,不回头。
然而他们全都低估了她的倔强程度,没有任何人想到,她会一直穷追不舍,宁可拒绝姨妈介绍的婚事,也要追查到底。
只为了验证一个可能存在的幻觉——
她是有妈妈的,她妈妈只是被奸人所害,所以才不能跟她团聚,只要她找到妈妈,她就可以像别的孩子那样,幸福地迈开双腿,在妈妈的羽翼下肆意撒欢,纵情奔跑。
她可以因为赖床而收获妈妈嫌弃却又怜爱的念叨。
她可以因为不好好工作而被妈妈数落没出息,同时接过妈妈精心准备的美味饭菜,把自己喂成一只任性的米虫。
她也可以在梳头的时候发出头绳不够好看的抱怨,叫妈妈想办法给她弄点漂亮的来。
她还可以……
这些都是别人拥有的,为什么她不可以呢?
现在,她知道了。
因为她的妈妈嫌弃她这个被迫怀上的孩子,因为她的妈妈厌恶那个出轨的龌龊男人。
因为她的妈妈吃一堑长一智,将计就计,利用男人和马洁的算计,假装丧生车祸,让自己金蝉脱壳。
这一切,就像叶姗姗自己正在做的,她也在利用马洁的算计,让自己成为被害者,诈死逃离。
逃离牛家这个魔窟。
看哪,那个女人早就抛弃了她,那个女人没有养过她一天,她却跟那个早已忘了她的女人走上了同样的道路。
叶姗姗嫌弃自己的小聪明,嫌弃自己的后知后觉,嫌弃自己对舅舅的出言不逊。
舅舅一定是为她争取了很多次,只是被妈妈的拒绝伤透了心,不想再管这件事了。
所以邱硕才会问她,去吗?
她不知道,去吗?
她真的不知道。
再说吧。
今天为什么不下雪,雪花打在睫毛上,融化成温热的雪水,就可以假装那不是眼泪了。
魏明漪并不知道小姐妹还活着,也不太相信小姐妹还活着。
因为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小姐妹为什么这么多年不跟她联系呢?
她们的感情这么好,小姐妹绝对不会这么残忍,在别的地方幸福快乐,让她独自伤心懊悔这么多年。
但她愿意成全叶姗姗的思母心切。
不见棺材不掉泪,年轻人总要撞撞南墙才知道回头。
她已经把介绍信办下来了,还动用一切人脉,去县城档案馆,找到了一份汇报演出的内部报刊。
她跟叶振华解释道:“那年文工团汇演,其中一个文艺兵不舒服,你小姑就替她上了,这是合照,也是我目前能找到的唯一一张照片,你拿去给姗姗吧。你告诉她,如果结果不如意,一定要坦然面对。人死不能复生,这么多年了,我已经接受了现实,只有这个傻孩子还没有走出来,我看着都心疼。”
“谢谢魏阿姨。”叶振华拿上东西,去了对面的巷子口,给邱硕交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