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此时的地窝棚里还有一张弓、一壶箭,一把陈旧的雁翎刀,还有一杆名义上是借来的鲁密铳。
在这一刻,窝棚里的这一切,都让他感到冰冷而陌生,唯一让他感到有一丝暖意的,就是窝棚上吊着的一盏桐油灯了。
然而,除了这些军用物品,他再也没有其他属于自己的东西,身上没有一分银子,甚至都没有一文钱。
抛开了宁远副将的这个身份,眼下真正属于他自己的,或许就只有一条不知道哪里来的、也不知道用了多少年的破棉被了。
有时候,他觉得,来到了这个时代的他,拥有大把的选择,比如说跑到南方去,当个富家翁什么的。
但是现在,他又觉得,除了以现有的身份,挣扎出一条生路以外,他其实没有任何别的选择。
杨振自己回到自己的窝棚里,收拾起自己的东西,没有了任何一个外人在场,他的情绪突然陷入了一个从未有过的低谷,没有来由地,突然感到一阵深深的悲凉。
别人都指望着他,可是他又能指望着谁呢?说到底,他只能指望他自己。
可是一个人不管再强大,也总有疲惫不堪、撑不下去的时候啊!
就在那一瞬间,杨振感到一股由衷的疲惫困倦,干脆抛开了一切,什么也不去想,蜷缩在那层干芦苇上,盖着那条破破烂烂的棉被,很快就沉入了梦乡。
不知道过了多久,杨振悚然惊醒,四周一片黑暗,桐油灯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熄灭了。
辽东三月上旬的夜里,十分寒冷,可是杨振摸了摸头,都是汗水,棉袄里面贴身的衣物,也都湿透了。
不过,这回沉睡了一觉,居然出了汗,醒了之后,身体却轻松舒爽多了。
杨振从自己的地窝棚里爬出来,刚站到地面上,杨占鳌就从一边窜了出来:“大人!你醒了!?方才那老王铁匠的儿子王煅来了一趟!你要的铁叫子,做了两个!成了!夜里营里禁止喧哗,小的也没敢试!大人你看看!”
地窝棚外的地面上,月光如水,洒下一片银辉。
这几天来,杨振有点开始适应了黑灯瞎火的夜色,从漆黑一片的地窝棚里出来,抬头看月亮,都有点刺眼的感觉。
杨振站稳了脚,从杨占鳌的手里接过来两个黑色的短管,就着月光看去,那黑色的铁管在月光下发着幽幽的光。
杨振一看,就知道了,这是传统的铁叫子形状,与张国淦嘴里说的那种用中空的芦苇杆制作的叫子一个原理。
先把铁片打制成铁管,然后用锉子在铁管上磨掉一块,再把一个长条的铁片打到铁管里。
一个铁叫子就做成了。
这种直管、开口、装上簧片的铁叫子,与后世的铁哨子或者塑料哨子形制截然不同,但是它们的发声原理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