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张开了双臂,风吹动火把与他宽大的袍袖,“呼啦啦”的像一只大鸟一样,面前的火在地上投下他修长的影子“不知道我还能活多久,十年,二十年?或者......不过今晚。”
“大汗可曾杀过自己所爱之人吗?”他突然问了一句。
大汗眼前闪过一幕幕回忆......不愿意想起的回忆......流着血的族人......猩红的手,锋利的刀握在手中,“杀过。”
“荧惑中人是没有亲人的,他们心中只有‘焱主’,那是荧惑中最崇高的神,是世间万物的主宰。”鲁践平静的说到,“而我是不信的。我来帮您,只是为了完成对一个人的承诺......我爱的人。”
大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个相处半年的同伴,自己刚刚得知姓名的同伴,如今突然抛弃了一贯的冷静,在他面前蜷缩起了身体,好像体内的悲伤再无法压抑,蛮横地横冲直撞起来。
“是父母吗?”他只想到了这么一句话。
“不,是老师一般的人,或许也算是父亲。”鲁践眼睛里维持的冷静被击碎成满眼晶莹,“一个......与我共享姓名的人。”
嬴钺刚刚从梦里醒来,回身一摸床褥,刺骨的冰冷,身上也满是汗水。
自从北荒使节到来那天起,他便开始频繁做噩梦,每天晚上都有一个身着素衣的女子来到梦里拥抱他,像是蝴蝶拥抱茧,而后漫天火光,女人站在火里留下两行血泪......
那是母亲,他的母亲,虽然已经忘了母亲的模样,但她第一次出现在梦里时,他便确认了她的身份。
如果梦是真的,母亲的失踪......或许没有父亲口中那么简单。
他翻身下床,突然想到了什么要紧的大事,又回到了床上,扒着窗户向外瞄了一眼。
院子里几棵落了叶的树,零零散散的枯叶盖在地上,角落里一只日晷,上面石针的影子斜斜地投射地面。
“完了!”嬴钺一拍脑门,想起了今天和小楼与熊澜约好了去静名湖边玩,结果......他带着一腔期待又透过窗户往外看去,日晷的针依旧没有丝毫变化。
“迟到了-------!”
少年的喊声回荡在了小院子里。
燕京,静名湖畔。
今天是一年中最盛大的游湖佳节,正值晚秋,湖两边成排的枫树红成一片火光,自古燕京枫林为文人士子所偏爱,前朝时疆域尚小,此处即临边境,无数士卒在此踏上漫漫征途,是以枫林又得名“离人血”,等待征夫归家的多少离人泣血为泪,染就这样一片绝世美景。
青晕桥横跨湖面,通体翠绿如玉,桥面宽阔如大道,可驰马纵车,每逢佳节便有王孙公子呼鹰嗾犬,弓马相逐。桥东五里地,即为燕京禁宫,禁卫成列,过路皆严查,擅闯皇宫者打入天牢,七七四十九日后一律问斩。桥西即为燕京最繁华之路段,市井最盛,沿大路两边排开一连串商铺邸店,其中往来,非独燕京人氏,各色目兼而有之,泱泱大国万国来朝之气象,于此可见一斑。
沿一路商铺深入,便是脂粉伎艺之所,飞檐斗拱相接不绝,雕梁画栋满目皆是,茶楼相对,说书先生搜集天下各地诡谲演义,兼以琴艺书画,演绎古今名事,虽为文坛不齿,却为百姓喜爱。
此时街角一家小酒馆内,少年少女对着坐在一张桌子上。少女一身鹅黄色的裙子,满头青丝用一支碧玉簪子卡住,簪子上垂下来几根晶穗。
“好看吗好看吗?”她得意地摇晃着脑袋问桌对面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