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为了躲避,也或许他根本不愿太过搭理政务,带着人一个县一个县的视察,净军的战马也全部下了马鞍,全都变成了耕牛,他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麦子种到地里,劳力全部下地耕种,妇人、孩童则在老人指导下制造土坯。
土坯房极为容易,只需要枯草、泥土,一个个制成方砖样式,晒干即可以建造房屋。
富贵人家的砖石房屋无需过问,最需要的还是底层百姓,刘大驸马都整成了两脚泥土,新任的县官们一个个也全有样学样,全都深入民间帮助百姓耕种、建房。
山东田地较为平整,耕种起来也很容易,无数军卒的带领下,百姓也尤为积极,而且衮州府的田地,几乎大半成了刘大驸马的私人田地,在他的佃租一成,以及诸多好处许诺下,他的佃户甚至比他还要积极,看的他是一阵感慨,感叹孔府做的也太狠了点。
自北一路向南视察,每一个县都要待上三五日,至少都会选择一个村庄亲自下地,亲自赤着脚踩上半日泥土,二十四个府县花费了他两三个月,哪怕飞雪降下,他不能再赤脚下地,也要一一检查各村寨情况,若有哪家百姓尚无屋舍居住,县衙就是百姓居所,县令、吏员家中就是百姓居处,跟随的三名孟家老者一开始还冷脸不悦,尚未视察了三个县,三名老人也不住感慨,对待他也与子侄没了差别。
八月底,自衍圣公刚入衮州府后,孔孟两家就因理事会吵吵嚷嚷,可随着各县衙塞满了百姓后,孟家也愈发对孔家不满。
孔孟虽都以“仁”为本,两者却有不同,一者自上而下,一者自下而上,刘卫民并不过问衮州政务,直接治理百姓是各府县官吏,而上层却非更高一级的官吏,而是衮州理事会,是孟府以及民间选出的公正长者,实质上则是一群在野乡民,作为最高者的刘大驸马只是尊泥塑,也就是“无为而治”,是以“民治民”,这极为符合孟家的道,而孔家尊“礼”,也就是人有三六九等,按照孔家理念,他这种做法破坏、亵渎了“礼法”,当孔胤植来到衮州府城后,见到孟家主持衮州理事会,对孟家尤为不满。
孔孟两家有不婚之说,但这并非是真实情况,孔孟两家历来都有联姻之事,只是两家子女相互婚嫁,一般不会是正牌夫人,就算是正牌,也绝不会是嫡子嫡孙,在衮州民变中,孟家还死了一位孔夫人,是孟承光的侧室夫人。
两家本为姻亲,先祖又有师徒名分,按理说孟家是应该退却,但在道统、理念相争上,这些也就算不得什么了,孔胤植本就因孔家惨遭变故心下恼怒,与一帮孟家长者说话语气也就没怎么客气,本就牵扯着道统、理念之争,又被一小辈指着鼻子大骂奸孽,孟家能愿意才怪了呢!
在孔胤植指责孟家的那一刻,双方爆发了激烈的冲突,而引起冲突的刘卫民好像根本没听到一般,该挨个府县视察的,依然按照行程挨个视察,对衮州府城发生的事情根本不闻不问。
衮州是孔、孟两家祖地,因为孔家田庄众多,但对待其下佃户几乎与无良商贾一般,在上层官吏、士绅中威望颇高,而孟家几乎是反着来的,虽上层也有诸多人脉,但更多的是底层百姓间民望颇众,衮州民乱,虽匪人恼怒孟府,杀了人,烧了孟府,甚至家主孟承光的正牌夫人张氏也伤了手臂,但若无百姓救助,张氏也会身死其中。
徐鸿儒强攻曲阜,不仅仅因为曲阜有众多钱粮,更多的是孔府的压榨,民怨积累众多,需要宣泄的缘故。
两者看起来相同,却又有诸多的不同,刘卫民以数百童生为官为吏,正如之前所说,衮州可谓是天下文治之乡,但每年就这么些人可以成为秀才、举人、进士,太多书生无奈沉沦,而刘卫民好像为他们打开了一道口子,秀才、举人,致仕的进士可以支持孔家,更多的童生却全力支持孟家。
朝廷大臣们原本想着,最好由孔家敲打刘大驸马,反正此时的孔家成了天下最忠心之人,没了钱财,没了田地,那也没啥可担忧得了,朝臣们也正翘首以盼,等待合适机会加入刘卫民与孔家的战争。
可还没等多久,战争性质竟然变了,竟然成了孔家与孟家之间的战争,而挑起战争的混账刘大驸马,竟然整日无所事事,这里遛,那里逛,竟然悠哉悠哉“游玩”起来,朝廷大佬们傻眼了,孔孟之争,谁敢轻易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