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口中,关飞简直就是淮阳菜开派宗师,吹得那叫一个天花乱坠。
丁老板之所以这么吹嘘,主要有两个目的。其一,为了拿到非遗的牌;其二想是借余导演为自己的饭店扬名。
果然,席间就有一个晚报的记者,开了录音笔,又拿出手机飞快地写起了稿子。
关飞刚开始的时候被丁老板夸奖得还有点不好意思,渐渐地,他就得意起来了,把背了手,把胸膛挺得老高,一副老成持重,渊停岳屹的宗师气派。
这做菜又有什么难的,不完是把原材料切好,搭配好,煎炒烹炸蒸煮炖烤烧,掌握好火候和配料比例就是。
连我都是大师,这大师也太容易了吧。
突然,余导演眉头一皱,对关飞说:“关先生,你这道点心好象有什么地方不妥,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关飞和丁老板心中同时一惊。
难道这道网油卷什么地方不对或者不正宗?
关飞:“余老您请讲。”
余导演:“你这点心上面撒了一把白糖,有点腻啊!而且,大油大糖对身体健康不好。我记得我小时候吃的网油卷上可没有糖。”
这话一说出口,丁老板微惊,疑惑地转头看着关飞。
关飞有点蒙,可转念一想,立即明白其中的缘故,心中笃定,笑吟吟地问:“余老是什么时候出的国?”
余导演:“六十年代吧,怎么了?”
关飞又问:“那么,我再请问,这道网油卷是什么年代被发明的?”
余导演:“我还真不知道,自古就有吧。”
“那就对了。”关飞点头,侃侃言道:“我们国家也就是最近三十来年才发达起来,在以前其实老百姓都是很贫困的。就拿余老小时候来说,正好碰到自然灾害。别说白糖,菜里有点油水,就算是过年。所以,那个年代的网油卷都是没有糖的,其中的甜味全靠枣泥。”
余导演叹气:“是啊,那年代什么东西都要凭票供应。做衣服要布票、买肉要肉票、就算给地里下肥料也得要粪票,又从哪里去找白糖?”
关飞:“不但六十年代,从六十年代往前推一百年,国家和百姓都是很穷的,下一次馆子必须要吃够本。所以,馆子里的菜的油水都非常足,这才有浓油赤酱的说法。只不过,到了现代,大家注重养生,才知道大盐大油骺甜对身体不好。而且,说句实在话,很多传统菜味道其实都是不好的,真原滋原味按照古方做出来,不是太好吃。现在的许多传统名菜都是经过改良的,符合现代人的口味,符合健康养生的道理。”
他这一番话说出来,不但在座众人,就连丁老板也连连点头。
“原来这样,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余导演感慨:“是啊,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在改变,关大师你这道点心虽然比我童年的味道甜,但却是真正的常洲味道。当年,我离开家乡去国外大拼的时候,母亲送我去码头的时候,就做了好多网油卷让我带在路上充饥,说里面油水足,管饱顶饿。为了这道点心,她老人家把家里一个月的油都用光了,豆沙是亲手做的。如今,母亲已经过世二十多年。多少次,我都梦见她老人家将一口点心塞进我嘴里,说,娃呀,你要争气啊,好好干,不要偷懒,力气用了又会回来,老天不会亏待勤快人的。今天,我吃的这道正宗的网油卷,虽然放了很多糖,很甜,可母亲当年手里如果有糖,肯定会全部撒上去的。她把所有的苦都吃光了,只希望自己的孩子生活甜蜜。”
说到这里,余导演的眼眶湿了,握着关飞的手不住摇晃,“关大师,谢谢你,真的很感谢。”
丁老板适时拿起手机不停拍照。
关飞得意地像是要飘起来,心中暗想:所谓大师,除了要会做菜,其实还得会侃。
所谓的侃,其实就是包装和推销。
自己生得白白胖胖,一看就是大厨师模样,一看就让人有食欲。而且,自己保养得不错,整天和文化人打交道,杂书读得多。腹有诗书气自华,想不糊弄住人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