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春的妻子是个白皙丰满的妇人,两个儿子一大一小,大的也才十岁出头的样子,小的只三四岁,被杨春妻子抱在怀里,这一大二小看着周围如狼似虎的军汉们,吓得瑟瑟发抖,那杨氏路上曾想要撒泼,结果被鲁达一巴掌打得半边脸都肿了起来,心里才没了半点念想。
“高爷,眼下这九个百户,虽说全杀了固然痛快,可是这事后追查起来,他们全都当了叛贼附逆,也太过耸人听闻了些,到时候万一遇上个刺头御史,不好糊弄啊!”
高进边上,一副赤胆忠心狗腿模样的沙得刁开了口,他说话的声音不高,可还是叫边上几人听了清楚。
程冲斗是不知道高进他们先前在中军帐里商议的内容,此时倒是听明白了些,但并没太放在心上,似他这等任侠快意的性子,什么朝廷王法、官府规矩都是狗屁,他厮混江湖这么多年,什么人心鬼蜮没见识过,就好比他年轻时跟人决生死,那生石灰不也照用不误。
鲁达倒是忍不住多瞅了几眼沙得刁,他原本以为这厮就是个溜须拍马的小人,不曾想这见识分毫不差,这沙得刁若是不提这一茬,他都没想到这事后收尾的关节上。
高进亦是皱眉沉思,沙得刁的提醒让他想起了他当日交给关爷的那两百多颗鞑子首级,为了将那些鞑子首级漂白成实打实的军功,那位总兵大人可是把整个延绥镇上上下下都顾上了,最后才把那份军功做得无懈可击。
自己要反诬这些同僚附逆造反,甚至把徐通都牵连进来干掉,自然不能这般粗糙的行事,神木堡一共十个百户,九个都附逆被他砍了,这只要那事后勘验的御史不是傻子,都会起疑心。
“老沙,你说得不错,要不是你,我险些犯了大错。”
“高爷哪里话,您老烛照洞明,小的只是……”
听到眼前高爷那一声老沙,沙得刁骨头都轻了三两,不过口中仍是马屁不绝,叫刚对他生出些好感的鲁达不由又厌恶起来,这厮果然就是个小人。
“既然如此,那老沙,便麻烦你过去说降几人,我自记你大功。”
原本还拍得兴高采烈的沙得刁陡然间好似被掐住脖子的公鸭,声音戛然而止,然后他苦着脸看向那位淡然吩咐的高爷,沉默片刻后才惴惴道,“高爷,小的能不去吗?”
“你说呢?”
高进没有回答,反倒是冷笑着反问道,这沙得刁颇有几分做狗头军师的能耐,只是这厮惯会偷奸耍滑,属于不拿刀逼着就不会主动做事的。
随着高进言语,鲁达嘿嘿一笑,左手婆娑着腰里那柄剥皮小刀,盯着沙得刁的脑袋直看,右手在那里比划着,口中更是念叨着,这头皮要如何剥才不会伤了分毫,直吓得沙得刁脸上都没了血色。
“为高爷效命,小的义不容辞,便是刀山火海,小的也浑然不惧。”
沙得刁连忙朗声道,接着视死如归地自走向两军阵前,同时脑子里飞快地转着,想着要如何说得那些百户里有人反水。
看着沙得刁走得极慢,高进也不催促,反倒是朝鲁达道,“老鲁,你带杨春妻儿到阵前,也算是给老沙吃颗定心丸,告诉他要是真陷在对面,咱们也有人质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