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代州城告破,以王晖为首的一应‘叛军’将领也都被汉军纷纷授首,除去王晖的脑袋被传去太原府呈送给刘知远外,其余人等的头颅则都悬挂在城门上空,向来往经过的人们宣告着代州城的真正归属。
此役结束,郭信隶属的奉**各个指挥损失程度不一,郭信的第三都原有一百余人,如今还剩下六十多人,而位于第一波攻城的前两个指挥伤亡最为惨重,连指挥使都死了一个。
战争过后,军中将士们最关心的无疑是两件事:封赏与抚恤。封赏自不必说,太原府刚传来刘知远拿出内府积蓄赏赐河东将士的消息,对于刚立下首战之功的奉国武节两军,太原显然更没有吝啬的理由。
军中的抚恤也有一套例行制度,伤残者会被简择放归自谋活路,或是留放在随近州县恤养,而阵亡的将士在被草草收敛后,抚恤则针对其家人——在郭信看来,这倒并非因为官府多么仁慈大方,而是因为此时百姓的家中往往不止一个男丁,那些习惯了依靠军饷生存的家眷很容易选择再送一个儿子进军营。
不知道是不是郭信的错觉,他感受到战后自己的身边发生了一些变化。最明显的就是他觉得自己已经越来越融入军中,部下士卒们看他的眼光不再像以前那么生分隔阂,而是十分自然而亲切,仿佛他本就属于这里。大抵这就是男人之间所谓一起扛过枪的友情。
另一个变化则是攻城阵亡的损失,让军中不可避免地染上一层淡淡的悲伤气氛。虽说战阵上有人死伤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身边同袍的音容转眼成空,或多或少还是会影响到包括郭信在内将士们的心境。
在战争结束后,汉军在城外重新作了一番整顿,就正式入驻了代州城中。但只过了两日,才刚安顿下来的史弘肇就又开始清点武节左右两厢的人马,俨然是收到了太原新的指令,这就要马不停蹄地南下回去。
不过奉**没收到起军班师的军令,郭信也安得能有片刻时间休息。对于武节军这么快就要赶回去,郭信并不感到奇怪——河东眼下需要用兵的地方还有很多,远不止代州一处,而契丹主还率着大军待在中原,主要的威胁也并不来自代州北面。
不出郭信所料,史弘肇很快就率军南去,而城中很快就有来自太原的宣令:以奉国都指挥使解晖暂领代州防御使,本部奉**也自然要跟着留守代州。
此外战争虽然已经结束,战争结果造成的影响却才刚刚开始。自从‘郭都将破城’的故事传开,郭信也第一次享受到了被人瞩目的待遇。身边人都知道此役先登之功以他为首,能在汉军首战中露脸,又有统军大将史弘肇亲自说话,回头必然少不了高升富贵,因此都表现得十分尊敬甚至不乏巴结之意……
要说郭信不在意这份功劳自然是假的,但破城之功肯定不能全算在他头上,否则那些激战中丧命的将士该去何处说理?
只是上峰王进和史弘肇都有意提点他,郭信没有理由,也没有愚蠢到去拒绝这番好意。
一直以来,郭信不论是生活的安乐优渥,还是入军就能从都将为起点,这些似乎都依赖于父亲郭威的影响,也让他渐渐习惯了家境带来的保障与优势。但经此一役,郭信已经发现,有郭威这样一个好爹固然重要,但自己若没那份胆量和实力去搏,也很难能把这样的机遇抓在自己手里。只是若自己能有的选,他绝不会冒着生死的风险再去来一遍……
而想让自己不再置身于那种死地,除去回家做个闲散的衙内外,就只剩下一个途径——不断晋升军职往上爬。底层的士卒命如草芥,只能干那冒着箭雨登城的活,而越是高级的武将,才越容易历经无数战阵还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