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薛师一脚飞来,卑职根本无从争辩……”
洛阳城坊中一座大宅侧室内,此前不久于内教坊被薛怀义殴打逐出的乐官一脸悲哭之色,面对上座之人低泣说道。
此时的他,虽然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袍,但头脸之间仍然布满了淤青红肿,甚至左下颌胡须都被薅去许多,露出血淋淋的下巴,望上去十分的可怜。
堂上端坐之人,望去五六十岁的年纪,身穿紫线描纹的燕居时服,白面端庄,气度矜重,须发微霜,两眼则炯炯有神,似有利刃包藏吞吐其中,使人不敢直视,其人正是这座宅邸的主人,左金吾卫大将军丘神勣。
“怀义怎么会在内教坊?他要包庇少王?”
听到乐官的禀陈,丘神勣眸子闪了一闪,抬手按住凭几上狮子样白瓷玩物,手背上隐有青筋凸显。
随其眼神一变,整个人恍如蓄势凶物,似是错觉,受其凝望的乐官只觉得头脸伤势更加刺痛,连忙避席拜道:“卑职、卑职不知,卑职新抵内教坊,从大将军教、”
“嗯?”
丘神勣冷哼一声,那乐官身躯颤了一颤,转又说道:“卑、卑职察问坊事,只知二王久在乐坊,翻曲自娱,使坊事多荒,勒令群下勤恳,全力以备大酺献乐事宜。薛师后于二王入坊,实不知前后有无牵连,为其痛殴斥出,并恶言不许我再入内教坊一步,卑职、卑职……求大将军活我!”
听到这乐官所陈全无半点有用信息,丘神勣脸色一沉,眉头皱了起来。
年中他使人投书铜匦,欲陷雍王一家,虽然神皇并未将雍王一家外付有司,只让宫中自查,但事情进行的也算顺利。当确定永安王死讯后,丘神勣甚至开怀畅饮几杯。
可是没想到事情之后却又发生转机,永安王死而复生,内外咸传妖异。丘神勣本待要继续打听清楚以谋后计,不想琅琊王先反博州,不得不引兵外出定乱。
归朝之后又听说神皇拟造慈乌台,丘神勣心中惊恐可想而知。对旁人而言,故太子李贤不过是故人一个,但对丘神勣而言,却是阴魂不散。尤其猜不透神皇心中所想,这更让他既惊且疑。
丘神勣虽然出身国朝功勋名门,但却并无多少荫泽可恃。其父丘行恭本妾生庶子,虽凭创业军功得显,但因生性严酷,少与同僚交谊。旧年为求荣宠,烹食逆罪者心肝泄愤,行迹令人发指,由是不为太宗所喜。
生在这样门第,丘神勣并无太多父荫可恃,虽为太宗挽郎入仕,但终于高宗一朝,始终寂寂无名,更常被时流讥作食心婢子。
如此郁郁而不得志,一直等到步入中年,得太后垂青之后,丘神勣才步步高升,踏上显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