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抛开那唐氏小娘子的缘故,李潼对杨执柔印象还不错,起码在给他们兄弟选择封户的问题上,户部给了不小的便利,多选高户。
而且此前朔日大朝,杨执柔还特地跟他们兄弟聊了两句,很有世家风范,远比武承嗣那张黑脸好看得多。
“地官杨尚书外,尊贤坊还多有杨氏族众聚居,这一处、还有对街两所,都是杨门宅邸。”
田大生久居坊里,能够担任一坊坊正,对于左近坊区贵人家邸也是门清,见大王刻意绕行至此,便抬手解说起来。
经过田大生这么一通介绍,李潼才发现这尊贤坊居然被杨家人占了七七八八,不免感慨这些世家是真能造人。但想想自家二兄,李潼便又释然,这样的豪迈人物,一家但凡有一两个,几代之后又是一个枝繁叶茂的大家庭。
行出尊贤坊时,车后仍然缀行着十多名金吾卫军卒,已经不再是前一批了。但金吾卫本来就是遍布坊间的城管大队,李潼在城里想要甩脱他们的追踪,那真是难如登天。
始终处于这些耳目的监控之下,李潼心情之恶劣可想而知。
稍作沉吟后,他终于对田大生说道:“坊正久居坊里,想来故识应多,除郭达一家之外,还有什么可托性命的至交友人?”
田大生听到这话,神情顿时激动起来,从这位大王入坊开始,他便冒着性命危险入门投献,但对方反应总是不如预期。如今作如此发问,很明显是已经要正式接纳自己了。
“下吏、下吏世居闾里,虽然不能畅游权门,但也相识极多!前方章善坊里,便有故识几家,有屠户陈阿十,虽然所作孽业,但也尚义敢搏,与我……”
见田大生反应激烈,李潼抬手示意他稍微冷静一下,并指了指身后跟随的金吾卫兵卒,微笑道:“此前不愿深谈,非是看轻闾里豪义。今日坊正也见,对手是如何猖獗势众。想要入此求胜,所恃者绝不只是匹夫血勇。”
田大生听到这话,脸上闪过一丝落寞,然后翻身深跪,凝声道:“正因深知奸邪凶恶,远不是寒人搏命能伤,所以才投入大王门邸,乞求大王怜此穷途孤义,为人间绝杀大凶!只此一命进献,恳请大王驱命筹谋,若能有助于事,一命何惜!”
李潼也为田大生这情怀感染,拍拍他肩膀叹息道:“人命各珍重,我又有什么道理穷驱你们。驱除朝中奸邪,也是为保我自己性命。既然坊正你等信得过我,为自身安危计,我也不该再作谨慎疏远。罗网布设,疏密交织,短时未必有效,久则必能杀贼!贼若不除,我亦难活!”
田大生闻言后,神情更加激动,张嘴便要咬臂为誓,却被李潼强阻下来,并指了指后方尾行的金吾卫兵众,他神情稍有尴尬,只是顿首凝声道:“大王但有所命,刀山火海,绝不推辞!”
“不求刀山火海,只求安步杀贼。”
李潼屈指敲敲车壁,示意杨思勖转道,并对田大生笑语道:“王邸所在,耳目张设,多有不便。坊正常常入我门庭,也难免被贼徒耳目窥望。出入行止,尤需谨慎。稍后我引你去一秘地,往后有什么声讯传达,还需在外周转。能托性命几人,暂充口舌行走,如果没有什么急情必要,坊正也尽量不要出坊。”
李潼迟迟不肯接纳田大生,也有着这方面的考量。丘神勣耳目张设,自然不敢轻易对他下手,但田大生若是频繁出入,难保不会入其视线。区区一个坊正下吏,丘神勣要用强挟持、刑讯逼问,简直都不用动脑子就能做出这样一个决定。
他邀请田大生同行这一路,也是为了让对方充分意识到将要面对的是怎样对手,如果还没有将其吓退,也应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