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大王,坊外金吾卫街徒都退了!”
清晨时分,街鼓刚响一通,李潼还没走出寝室,便听到门外奴婢们奔走叫喊声,声音中自有一股惊喜与如释重负的轻松。
这也难怪,生人居室无论华堂又或陋室,所求一个清静舒心而已。可是过去这将近两个月的时间里,履信坊内外巡警街徒众多,昼夜人声喧哗,已经极大的影响了正常的生活。
这些府邸内外的奴仆们,或是不知缘由所在,但周边强卒聚集、早已经超过了正常该有的一个度,心中自然惶恐难免。
听到家人们叫喊声,李潼也暗暗松了一口长气。过往这段日子,对他而言又何尝不是煎熬,除了要殚精竭虑思忖对策,每天出入行止还必须要维持一副恬淡安详的样子,避免自己戚戚于面,使得府邸内氛围更加惶恐。
“退了就退了,不必大惊小怪。”
大概是伪装得太久了,尽管心里也是欣喜异常,但他仍是一脸平静,没有什么丰富的表情变化。迎着清晨的阳光,走到日常练鼓的树荫下,挥起鼓槌,鼓声随之而响。
大概是心境不同的缘故,今日李潼练鼓只觉得更加得心应手,两根鼓槌仿佛化作了身体的一部分,往日许多尚不熟练的鼓调变化都在今天从容灵活的敲击出来。
此时街鼓已经响起了第二通,隆隆轰鸣的鼓声催促着坊间民众们为了生计开始新一天的忙碌。
羯鼓音色虽然清亮通透,但毕竟只是堂中器乐,又哪比得上街鼓的雄厚警众,因此羯鼓声很快便被淹没于更加浑厚的街鼓声中,让人无从辨细。
击鼓的李潼很快也察觉到这一点,心气被街鼓声扰乱,挥臂敲击的节奏也变得散乱起来,相应得鼓声凌乱低迷,不能成调。
若是往日,李潼多半会停下来,等待街鼓完毕再继续练鼓。可是今天他心里却有一股躁动驱使着他继续敲击下去,两臂挥舞如飞,鼓点绵若骤雨,想要通过急促的节奏冲开街鼓的声浪掩盖。
这样一通急促的敲击,声调自然大失,甚至就连羯鼓原本俱有声透醒神的音质都丧失掉,更像是顽童斗狠的胡乱敲打。
内外两种鼓声,纠缠成一团令人心意烦乱的噪音,王邸中有的奴仆已经忍不住掩耳避走。至于树荫外侍立的家众们,虽然不敢将那一份烦乱表现出来,但一个个也都眉头微蹙,并都好奇少王今日何以显得如此暴躁?
李潼闭着眼只是用心敲鼓,他心里早已经不再对鼓曲故调念念不忘,与其说是在练习,不如说是发泄,身外诸种不再深想,只是不甘于自己的羯鼓微声被弥漫全城的街鼓声所埋没。
这种较劲,也没有什么具体目的,只是一种稍显无聊的任性、斗气。只是这种没有意义的斗气争胜,让他在这一刻乐此不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