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时候,优越感都是对比出来,人无我有便觉高人一等。
对于行惯后世柏油马路的李潼而言,即便特铺的沙堤,行走起来也并不感觉多舒服,可是当转入定鼎门大街,所见许多上朝官员衣摆下泥星点点,坐骑四肢更是涂污严重,那种自豪感真的是让人心旷神怡。
兄弟两人策马并行,很快便抵达天津桥南,下马过桥之后,李守礼一脸幽怨的在宫使导引下、往皇城左掖门行去前往东宫司经局。至于李潼自然是入端门而后趋行列班,准备上朝。
虽然表面上不如李守礼那么急切,但是第一次以职事官的身份参与朝会,李潼心里也是充满了期待。
他自班左趋行,视线也在打量着仍在列班的朝臣们,沿途行来,不乏朝官对他或拱手为揖、或含笑示意,已经不再像此前那样出出入入一个小透明的状态。
所以大丈夫还是应该居高位、握大权,以前的他虽然得以郡王身份列前班、预大朝,但除了血脉所带来的岌岌可危的尊贵之外,本身一无可夸,哪怕是寻常卑品供奉官,都可以对他不予理会。
可是现在形势又有不同,他如今官居四品,有了实实在在的职事在身,铁打的官廨、流水的官员,谁也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归在少王属下任事任劳,即便不作深交、只求一个面缘,该保持的和气还是要保持。
常朝乃是因事际会、以职列班,就是说李潼虽有着一品郡王的爵位,但在班列中也仅仅只能位列麟台官长之后,不能逾越本省官长位前。
麟台监同样也是三品大员,位在肃政大夫并九寺卿之前。李潼官居麟台少监,班列也位于诸寺少卿之前。这样的班列,也体现出麟台秘书省之清贵。
但是由于本身爵位高贵的缘故,李潼除了低在本高官官麟台监之后,对于其他诸寺大卿就没有礼让的需要,可以直接班列于麟台监后,因此位置也是非常靠前。
麟台监名沈君谅,六十多岁,身材不是太高,颇有几分鹤发童颜、道德高士的风采。其人曾在垂拱初年短暂任相,之后数年宦海浮沉,到如今居此清望之职,颇有几分乐天知命、恬淡自守的味道。
前日李潼前往麟台受任,已经见过麟台诸官佐,此时看到大监沈君谅已立班中,便径直上前见礼。
如果强论起来的话,他与沈君谅这个上官还有一层亲谊的关系。沈君谅为湖州武康人,即就是南朝江东世族中的吴兴沈氏,而李潼的母族同样也是吴兴沈氏。
不过这层关系也只是一个闲话谈资而已,谁也不会过分当真,毕竟世家大族本就传承悠久、族支众多。特别这些南朝士族入隋唐之后,或是为了各自前程、或是躲避灾祸,早已经转迁各方,彼此之间亲缘更加淡泊。
“大王宗枝清俊,骤入朝参,能否耐此星月劳苦?”
见到少王入班,沈君谅也对他点点头,神态很是和气,主动迈前一步给少王腾出身后的班列位置。
“既然入职,便专臣事。恩禄厚享,踵迹先哲,宝雨区区后进,浅薄之徒,怎敢夸劳。”
李潼一边笑着回答沈君谅,一边又对后方的左右肃政大夫杨再思与李嗣真颔首致意,这才步入前班立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