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士们策马入前接应,斥候兵长抹了一把面甲上已近凝固的血浆,这才发现阵内死了三名袍泽,另有两人被矛锋刺穿大腿。
他脸上也没有什么悲伤的情绪,只是着员将死伤袍泽抬上马背,靠着遗留的车架大口喘息,顺便指了指阵前敌人的尸首道:“别忘了割首记功。”
眼见到这些唐军仍然身陷包围之内却还嚣张的割取他们同胞首级,周遭突厥军众们自是气愤得浑身颤抖,但见陌刀战阵仍未解散,也实在不敢为了那些亡者尸首们再作犯险。
好在这会儿突厥的大队人马已经渐近,便有许多突厥军众们仿佛受辱的孩童般咒骂嚎叫着奔走相告。
刘禺虽然后背中箭,但在此酷寒天气下感觉本就不失麻痹,只要箭支还没拔出造成大量失血,短时之内并不太过影响活动。
峭壁下车阵重新结成,他又开始忙碌的指挥拿取车中伤药物资救助伤员,眼见到来援的斥候手指被弓弦勒割得血肉模糊,既觉心痛又是感动,一边忍痛为伤员敷治,一边低声询问道:“贵部隶属哪路人马?大义奔救,我需将恩人姓名来历铭记在心!”
“府君若要报恩,倒也不必打听上将名讳,某名朱勇,营主名王五斤,俱西受降城在籍军卒……”
那斥候倒也乐观,知刘禺乃是都护府高官,直将自己与兵长名号道来,倒没有什么做好事不留名的风骨觉悟,反而还隐有暗示此阵若得生还,能不能帮忙把军功稍作溢大的奏报上去。
听到这样的诉求,刘禺不免也是有些哭笑不得,迎着对方期望的目光只能解释自己并非在营功曹并监军之职,是轮不到他来记功上报的,但也一定会露布署名,希望朝廷从重褒扬。
听到这官人并不当事功司紧要,伤卒不免有些泄气,态度冷淡了几分,呼喝着让刘禺就灶盛取热水。这一份淳朴的势利也并不激怒刘禺,反而让他有些低沉的心情好转一些,笑着点头应声便做起了杂使。
当突厥大队人马抵达山谷的时候,唐军在外员众也退了上来,那斥候营主王五斤入阵后不待卸甲便凑近火堆,从伤员嘴里抢过一张烘烤半糊的胡饼,沾着瓦罐里冷凝羊油大嚼起来。
“那都护府官人死了没有?若还未死,把他唤来,我有事交代。”
眨眼功夫,大半张胡饼便吞嚼下去,营主意犹未尽的擦擦嘴角,踢了踢一名后背插着断箭的役卒大声说道。
刘禺正往灶内添柴,闻言后转过头来,摸一把脸上的黑灰回答道:“多得校尉搭救及时,一命尚存,请问有何吩咐?”
“你、你就是安北司马刘、刘禺?”
望着这个被自己错认作役卒、满脸黑灰,甚至看不清容貌的中年人,营主顿时一脸的尴尬,他是军中悍卒,对官府坐衙的文官自存几分不以为然,但当面请示被人正眼看见终究还是有些难为情,连忙站起身来叉手道歉:“军中丘八,粗疏失礼,请府君见谅……”
刘禺出身草莽,倒没有什么官威,且对方引众来救、浴血奋战,他都看在眼中,这会儿更加不会计较态度如何。
只是看到对方的相貌、听到声音之后,他心里却莫名的生出一份熟悉感,正待仔细思忖这份熟悉感从何而来,那营主却又说道:“眼下尚在敌围,我也不再谦让,请府君告令所部归我统御。并不是抢夺权柄,只是府君应敌乏计已有验应……”
刚才迁营的一番波折,营主很不信任这位都护府司马,所以入阵便来讨要指挥的话语权。然而对方却无作回应,营主皱眉抬头,正打算再作争辩,迎面却是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脸上。
“府君、你……贼杀才,以为老子位卑可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