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雷是标准的成熟艺术范儿,牛仔裤、暗灰绿灯芯绒衬衫,这会儿乐得摘了棒球帽起身:“我还担心呢,这没啥可担心的,我还是去安排下待会儿到新校区的车吧。”
小会客厅里就只剩下了席大妈和万长生,有点语重心长:“素质教育,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求,这些三令五申的各种催促,但实际上牵一发动全身,包括我们都是既得利益团体,任何改革都会对原有体制形成巨大冲击,在这个体制内的既得利益者肯定不愿意改变,你明白吗?”
万长生笑:“我是画画的,本来就我这么一个人会画画,这墙上要画点江山万里图什么的,就只能找我,一辈子画几张画就够了,悠哉游哉地位超然,可如果谁都能画几笔,门槛放低了,我就不值钱了,是这个意思吧?”
席大妈也笑:“所以有人就在不停的人为制造门槛,但这不重要,那都是螳臂当车,永远都不可能阻挡历史的进程,只是个迟早时间罢了,你有这样的认识和心态,我也放心了。”
说完靠在沙发椅背上,语气变缓:“长生,有时候我真是羡慕你,年轻敢想敢做,还在这么好的时代,我希望你能记住我对你的期望,不要辜负了这种期望,随时能够反省检视顾自己,脚踏实地的一步步走上领导岗位,来接过这面旗帜。”
二十一岁的年轻人,能得到这样的嘱咐重托,是多么的金子般珍贵!
不熟悉体制内官员级别的万长生,无从分辨席大妈到底有多高的职务,又或者跟关老太比,谁更高点。
总之是很有影响力的状况了。
可万长生还是那句:“不会的,席导,我想做个踏踏实实能创作,也能把创作之外那点经历都用到培养普通人的艺术家,人生如白驹过隙,我热爱雕塑,喜欢篆刻,也不会放下手里的画笔,这就占据了我大部分的时光,我还要带领培训机构越来越壮大,这就是我回报社会的一点点努力,我再也没有精力投入到勾心斗角的复杂事务中,这一辈子我能把创作、培训这两件事做好,就不枉走过这一遭。”
也许跟其他人说这个还需要解释。
席大妈把自己往沙发上靠躺得更放松,只静默了片刻,就长叹中带点苦笑:“创作……培训,长生,那就更不要辜负我的期望,你要把这一生都奉献给这两样最伟大的事业,创造美,传递美,才不愧这个时代。”
万长生惯常的简单:“好。”
席大妈甚至悠然自得了,抬腕看看手表:“还有十分钟,抓紧时间给我说说这一年你做了什么吧。”
分秒必争的悠然。
万长生也简明扼要:“去年一年最终七百六十多名学生,全部进入了联招,蜀美前两千名里面我有四百七十多人进入,前十名都是我的学生,现在他们基本上全都在蜀川宁州一座专业高考中学强化高考,我一直是这个态度,我不会要求制度改革来适应我,而是竭尽所能的去适应这个制度来推动局面变化,我并不认为这种填鸭式的强化美术,强化高考好,但在现阶段这是最合适的方案,三十多人的清京美院强化班,还有三十多人的戏剧学院强化班,这都是有针对性挑选,并结合考生意愿的试验,高考完了以后才能知道有多少人进平戏,有多少人进清美,又有多少人进蜀美,最终还有全体学生有多少进了大学,这才开始第一步……”
席大妈眯着眼,像在听什么戏曲,还跟着轻轻晃手:“嗯,我听说你花了大价钱请好老师,资金问题大吗?家里支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