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大娘轻哼一声:“是嘛?可我听说,这些实际上都是你曹子廉的家当!”
曹洪叫屈不迭:“这些商号所涉门类繁多,怎么可能都跟我有联系?这……说实话,以您老现在的权势,真在治下看中了哪家的产业,都不用您直说,有哪个不长眼的敢不投效?又何苦拿我这个阶下囚做幌子来着?”
“曹子廉!你这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落泪?你莫不是忘了,那套新式的账房手段到底是谁整出来的?”公孙大娘冷然相对,“你怕是不知道,想当初公孙氏影响力还没现在这么大,我安利号要去别的地界发展,总要想些别的法子——换言之,你这套玩意儿可都是我当年玩剩下的了,个中关窍,还需要我一一跟你解读吗?”
曹洪脸色刷白,浑身颤栗不已。
公孙大娘催促道:“闲话少说,你再审审,要是没问题就签字吧,也好作为以后处理逆产的依据。”
曹洪抓着那叠清单,勉强拿起了笔,手却是抖个不停,踌躇半晌,终是一口气没接上来,两眼一番,竟是当场晕了过去!
公孙大娘见状也不禁愕然,忙喊医师前来抢救。
“没了!全没了!!全没了!!!……”刚悠悠醒转的曹.葛朗台.洪竟是嚎啕大哭起来,状若疯癫。公孙大娘见状也不敢再刺激这个“守财奴”,悄悄收起了那份清单,静静地坐在曹洪身边小口喝着茶,等他情绪平复。
等了许久,曹洪终于再无力哭喊,改为了小声抽泣。公孙大娘观察许久,这才好奇地开口问道:“惜财却不惜身,我却是从未听闻。你倒是说说,这曹阿瞒到底给你灌了什么**汤,使你竟能为他做到这种地步?”
曹洪道:“我是曹氏宗族大将,自然是不能背叛宗族……”
“宗族就不能投降了?得了吧,那些世家大族,有几个不是分散投资的?有本事到天下平定的那个时候,你们姓曹姓夏侯的一个都别投降!这可是省心咯,既没了隐患,又省了口粮。”大娘的嘲讽力向来是顶级的。
曹洪被怼得一时不知如何开口,过了一会儿才叹了口气道:“我自然还有些自己的缘故。很多年前……您老应该也有印象,那还是灵帝在位的时候,发生过一场大蝗灾,所过之处那是颗粒无收!当时世道又乱,虽然不像如今这样打大仗,却是盗匪四起、饿殍满地。我们曹氏、夏侯氏虽算得上当地的豪族,却也闹了饥荒。我是家中庶子,阿娘只是个没名分的女婢,分到的口粮极少,却还要顾着我和年幼的阿妹,最后饿得竟然吃起了泥土。我那时年幼无知,看着阿娘胀大的肚子,还以为她总是能吃饱……”
曹洪想起往事,忍不住哽咽了起来,缓了好一阵才接着说道:“那次死了很多人……妙才的阿弟死了,他为了养活侄女最后又饿死了自己的幼子,我阿娘后来自然也死了,我和小妹的日子自是更加艰难,整日浑浑噩噩的……最后,是孟德兄给族里带来了粮食,听说那是他借着自己那遭人鄙视的大宦官子弟的身份,到处求爷爷告奶奶借来的救命粮!就是自那次以后,族中子弟都愿意跟着孟德,为他牺牲性命也是在所不惜!……对了,当时孟德兄还教了我们一个烤蝗虫的法子,也是救了不少人。据孟德兄说,这法子是从辽西安利号那边传来的,那是我第一次听说安利号,孟德当时和我们说,辽西虽说是苦寒之地,却因为安利号救济没死太多人,我们很是羡慕……”
“原是如此……”回想起那次大饥荒,公孙大娘颇有感触地点了点头。那是她第一次真切感受到古代的残酷,也是靠那次救灾打出了安利号的名声,收获了一批忠心耿耿的追随者。而其实当时素称苦寒的边郡的情况却还比极度依赖地里刨食的内地还好上不少,也难怪曹洪如此贪财,怕是小时候饿出心理阴影了……
公孙大娘收起回忆,接着说道:“可这人呐,还得往前看。官渡那边的情况你也知道了,如今刘表请降,曹氏恐怕也是覆灭在即……我家文琪固然不会故意为难老幼,但你曹氏这回损失惨重,若是将来再遭个什么天灾**的,还指望那曹阿瞒庇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