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韵的心绪已经不似前些日子那样的纷乱,特别是父亲当众宣布,自己会和那个王昆在来年的二月十八那天成婚之后,已经沉静了许多。
她能看得到,山寨的所有人听到这个消息兴高采烈的样子,也能预想到,王昆的到来会给云中寨怎样的改变。
自己可能不需要这份婚约,但云中寨需要。
云州彻底失陷这十年里,父亲他们这些山寨的老人,哪一天不是战战兢兢的度日?生怕在什么时候,鞑子会倾力来攻,那么,这几千老幼就会迎来灭顶之灾。
这就好像是在头上时刻高悬着一把能够轻易要人性命的屠刀,此种滋味,怎会好受?
现在有了王昆,一切压力和困难、恐惧和担忧全都不翼而飞,更增添了无限的希望。
单从这一点上来说,自己嫁给他,也是理所应当,而事情已经发展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更是水到渠成。
可是,让自己现在就像父亲希望的那样,与他相处融洽,却是无力做到的。
不是矜持,而是每每思及,在心中都隐痛,因而索性一如从前、闭门不出。
倒是那个丫头,真是可人,聪明美丽不说,那乖巧的小样子,惹人怜爱极了。
原本自己还揣测,这丫头是不是那个王昆的禁脔,可接触下来才知道,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昨夜促膝夜谈的时候,丫头把从前为奴的日子和后来如何被王昆解救、又怎样被无微不至的关怀照顾,细细说了一遍。
以至于,把林韵给说糊涂了。
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啊?
那日匆匆见过一面,觉得他相貌倒不算丑陋,只是身材照常人高大健硕了一些,可是又说不上威猛,言谈之间除了那讨人喜欢的坦诚,竟然还有那么一点儿老成,坐在那里给人感觉和林颂他们那样的年轻人完全不同,倒和父亲、喜叔、壮叔他们有些相似,这感觉真是怪异。
可能他是少年老成?
那个人这几天每日里都在做些什么,不用去问,小丫头都会兴致勃勃的和自己说说,但每日都就是那么几样:吃早饭、上午转一圈、下午读书休息、晚上和几个相聚吃酒。
每日皆是如此,而且令人感觉他乐此不疲,全然不像是一个雄心壮志的人,反倒像是一位暮年老者。
难道他不想建功立业、取得一番举世瞩目的成就吗?
明明有那份实力却不想做,能是什么原因呢?
这样的一个人,和那个他完全不同,他是那种书生意气、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人,也总是感慨生不逢时,也不得朝廷赏识看中,恐有一腔热血、一身本领却不得施展。
林韵想到这里,心里越加苦闷,不由得想到,也许这样更好,如王昆是自己的夫君,起码不会为了前程断然抛弃自己。
可能以后的日子平淡如水、毫无波澜,但总比让人牵肠挂肚来的好些吧?
正呆呆的想着,贴身丫鬟晴儿一溜烟儿的跑了进来,人还没到,声音已经进了耳朵:“小姐、小姐!山寨外面来了一群大梁国的使者!”
林韵无奈的看着风风火火的晴儿,端起茶盏平静的微笑道:“什么使者,让你这般心急?过来喘口气、慢慢说。”
“哎呀!小姐~”晴儿急得直跺脚,嘴里跟炒豆子似的说道:“你不晓得,那个领头的使者是尚公子!”
“当啷”一声,茶盏自林韵的手里顿时脱落到了圆桌上,温热的茶水将桌子上的一册林韵心爱的曲谱都沁湿了。
林韵全然没有在意那曲谱,霍然站起,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反问道:“你说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