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行看热闹,内行看得却是门道。
且说那汉子推门进来,一眼看去,席上十几个汉子,一个个都精神饱满,虽不免有人喝得面色涨红,但瞪眼看过来时,仍精光湛湛,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更不要提,就算是纯外行进来都得先吓一跳——就陆进那大块头,任是佛祖看了,怕都要赞一句“好一个护法金刚”,他要是钻到林子里,怕是连熊见了,也不愿轻易招惹的,更何况这家伙坐在最下首,此刻回首看过来时,还带着一脸的懵懂呆滞,一看就是个惯会装傻的?
久在市面上厮混的人都知道,越是这路人物,平日里看上去憨憨的,越是轻易的招惹不得,惹急了,这等人是敢直接把你撕成两半的!
于是他推门进来时那凌人的盛气,顷刻间便去了七分。
看那汉子体魄雄健,一双锐目也是精光慑人,如果推开门来,见这屋里坐得是一帮普通人,这会子应该就已经开始发飙了。
但偏偏这个时候,他也只能是站在门口,虽强撑着不退,却不免还是有些目光游移,吼完了之后,一时间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的样子。
这时候包间里早就已经安静得针落可闻了。
偏生人家都推门进来怒吼了,这席上竟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十一个人齐刷刷抬头,却都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尔等……尔等……”
那汉子明显有些下不来台了。
但很快,他找到了话口,声气顿时又是一壮。
“尔等可知,隔壁坐的乃是何人?”
身为官府的公务人员,理当不与百姓起冲突,虽然这年头没人在乎这个,官场内部,官大一级就是能压死人,官场对外,州官能放火,百姓就是不许点灯,但官方修行者的机构,平常跟民间百姓毫无利益往来,既不吃地方的税赋火耗,也不问民间的案子,这方面的习气,倒是官场内绝少的了。
因此,杜仪很客气地道:“坐的是何人,与我等有什么相干?我等自买酒,自作乐,又与你们什么相干?”
两个歌伎,原本坐在墙角处,这时候已经面无人色地站起来了,却没个闪躲处,只是各自攥紧了手中檀板与琵琶。
那人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但又有点发怵的样子。
众人懒得再跟他聒噪下去,欺负这些人,对大家来说也并不会有什么快感,且不免扰了兴致,于是方骏摆摆手,一脸不耐烦的样子,“滚!”
这句话戳出问题来了。
方骏性子粗豪,从来也不是什么善于周应场面的人物,这时候也的确是很讨厌对方跑来打扰兼装逼,说出话来,自然是不客气的很。
于是,两个歌伎当面,门口还站着一个没敢开口的店小二,那人脸上便有些架不住了,当即便涨红了脸,道:“翎州杜氏,乃本地名门,我家主人乃当今杜氏二少爷,你等何人,竟敢如此无礼!”
周昂本来纯粹看戏,对这种场面,完全不感兴趣,但这个时候一听“翎州杜氏”,他反倒是激灵一下子,兴趣忽然来了。
翎州杜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