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喜欢管事外,霍夫人还虚荣心极强,很好排场,金赏发现她将腊后宗族聚会办得越来越大,奢侈程度有超过皇宫宴飨的架势。
霍府最大的厅堂里,正中摆放的是鎏金漆器案几,案面绘有卧鹿食草花纹,下有四个马腿式镶金案脚,形象逼真,价值或超过百金,这将是霍光和显就坐的食案。
不过眼下霍光尚未到来,大概在书房忙碌政务,大将军心里只有国事,没有家事,往年宗族聚会也总是心不在焉。
其余儿女婿孙侄儿的案席则是鎏银,食器有鼎、簋、碗、盘、尊、杯、勺等都是上好的漆器,代表富贵的金银朱玄之色充斥着厅堂每个角落。
菜还没上,娱乐项目就在厅堂里开始了,侏儒和倡优游走其间,表演百戏:有大雀戏、豹戏和衍曼戏;还有飞剑跳丸、七盘舞、顶竿戏。歌舞百戏有乐队伴奏,乐师以蹋鼓为指挥,击鼓撞钟,敲罄奏管,吹笛弹瑟。
显今日穿了一身华丽的礼服,特地盘了高鬓,而四个已成年女儿则围在她身边,叽叽喳喳,尤其是金赏的妻子最是眉飞色舞,金赏不用凑过去就知道她们在说什么。
“年年都看这些旧戏,就如同每天吃同一道菜,都看腻味了。”
显忽然打着哈欠道:“如今西域不是复通了么,先帝时安息、大宛诸国派遣使者跟随来长安,以大鸟卵及犁轩眩人献于天子。我听说那些眩人也会百戏,有吞刀、吐火、植瓜种树、自支解、自缚自解、易牛马头、屠人截马等,当年我曾见过一次,难以忘怀,明年也叫使者弄些来?”
范明友之妻却和她丈夫一样不识趣,说道:“母亲,我家良人说,西域尽是荒漠雪山,就连那所谓的大秦,都是傅介子和那任弘诓骗天下人而编的故事。”
金赏之妻暗道二姊不懂母亲心思,反驳道:“不然,近来西域不是传入了许多香料么,我看长安市坊开始吃胡饼,那西安侯家的孜然香料,更是百金难求。”
唯一安静点的就是霍氏长女,毕竟经历过上官氏从巅峰到尽灭的事,看着今日霍府的繁华,恍如隔世,但为了宫中的上官皇后,她也得插话讨母亲高兴:
“听说西安侯府的孜然告罄,如今去他家宴飨的人说,炙肉时都不放了,皇后听闻后也想尝尝,但皇宫里的御厨尝了之后,却未能制出来,看来只有回家来才能吃上啊。”
女儿们的话让显很受用,拍着长女的手道:“皇后若是想回,随时能来,未央宫和尚冠里就隔着两道墙,只是老妇年纪大了,近来天寒迈不动腿,没法常进宫向她请安。”
长乐卫尉任胜之妻,霍氏三女笑道:“皇后肯定也时刻念着母亲,这不,听说霍氏家宴,特地让少府下面的太官园,将冬天温室里栽种的葱韭菜茹送了出来。”
显意味深长地说道:“太官园的温室菜圃覆以屋庑,昼夜燃蕴火,待温气乃生,我也想在长安近郊的庄园里修一个,只是将军不让,说什么此物只合皇室有,不可僭越。”
霍氏长女忙道:“母亲乃是县官和皇后的外祖母,大汉以孝治天下,做孙儿但凡有好物,都要先孝敬长辈,何来僭越之说?等开春了就让将作大匠去修!”
在霍光十多年专权后,她们是真将天下当成自己家了。
“可不能惊动将作大匠。”显摇头道:“要瞒着汝父做才行。”
说完后显自己都笑了,同时怜爱地拍着最小的女儿成君粉嘟嘟的小脸:“成君也莫要整日只知玩耍,有空进宫去陪陪皇后,汝二人年龄相仿。”
霍成君应是,在母亲这边撒了会娇,却又跟着几个伴当跑出去玩雪去了。
霍氏长女看着她的背影,只暗暗叹息,自家女儿只比霍成君大一岁,过的却是完全不同的生活。甚至还要担心哪天显嫌弃她姓上官,将霍成君换进去当皇后呢!以她对母亲的了解,这种事绝对做得出来。
不过显的下一句话,却让霍氏长女悬起的一颗心落回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