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不知者不罪。
刚上船的第一天,那些不熟悉海洋文明血淋淋基本逻辑的雏儿,哪怕言行举止方面有些不接地气,顾鲲也不会跟他们计较。
相信经过几天的海上历练之后,大多数人都会想明白的。
个别想不明白的,将来也没有栽培和拉拢共事的必要了。大浪淘沙,本该如此。
幸好,能上交大的智商情商都不会太低,大伙儿很快也就适应了,决定跟着顾鲲,认认真真涨见识,过一个充实有意义的寒假。
有几个比较理想注意的同学,已经拿出了看《读者》、《萌芽》这些杂志时,养成的“学习曰本人夏令营精神”的劲头,勉励自己。
90年代中期,这一套在华夏很流行。
“这一网好沉,估计收获又不少呢,大家加把劲儿一起绞上来。”
“那是必须的,也不看看顾哥这两天眼光多毒,他吩咐下网的时候,哪有不丰收的?”
一群男生撸着膀子,喊着粗鄙的劳动号子,合力把重达数千斤的拖网绞上来。
旁边那些女生干不了重活,也会等网拖上来之后,跟工人们一起,学着怎么快速杀鱼、分拣处理、过冻。
顾鲲当然不会给他们工钱,这都是说好了来郊游体验生活的,给钱反而是一种羞辱。不过捞上来的海鲜,肯定是管够随便吃。
随着每天三百多海里的航程,一路开过去捞过去。船很快离开了船山群岛海域,又穿过了冲绳岛链,眼看就要进入菲律宾海。
每天饭桌上的海鲜,也从大带鱼、大黄鱼、青蟹,
变成了金目鲷、冲绳青龙虾、冲绳鲜鱿、宫古鳗鱼。
这些食材有的不适合做中华料理,顾鲲和他的手下就教同学们做日料。
所有人很快入乡随俗学会了怎么用金目鲷简单片个刺身,怎么做刷酱汁的蒲烧鳗鱼饭。
以及用鲜鱿鱼和一堆杂七杂八的杂烩海鲜,和上面糊,做成山寨的海鲜御好烧。(不过比正宗的御好烧更好吃,因为正宗的御好烧反而用不起那么多海鲜)
大家都很满意这种状态,觉得这个寒假非常开心,每天都能大快朵颐。
辛苦的感觉,往往不是身体的疲惫导致的。就像一个人如果打游戏打得废寝忘食、即使身体极度疲惫,他也不会觉得打游戏辛苦。
辛苦,往往是枯燥、重复、没有意义导致的。所以只要有新鲜感的支撑,大学生稍微客串几周海上生活,只会觉得兴奋。
……
这一天,已经是出海的第四天了。距离最后与“夜莺号”约定好的会合海域,只剩下一两天的路程。
傍晚时分,按照往日的习惯,差不多该收网停工了。
晚上虽然还有些活儿,但主要是处理鱼,而不是继续下网打渔。
唐佳吃过晚饭,看环境有些空闲下来,就走到船长室,把看完的《蟹工船》还给顾鲲。
《蟹工船》其实只是一本中篇,十万字都不到,真专心看半天就看完了。唐佳之所以看得这么慢,也是因为这几天她参加劳动了。
“顾,小林多喜二这人,后来命运怎么样呢?我看他写书,字里行间那个战斗的火药气,恐怕跟鲁迅有得一拼了。”
顾鲲的船长室台面上,正摆着一大碗刚刚炸好的大甜虾天妇罗作为饭后点心,酥香扑鼻。他翘着二郎腿,用眼神示意唐佳不用客气,随便捞。
“你连这都不知道?那可是‘曰本鲁迅’、‘曰本高尔基’啊。你们文科生的文学常识也不比我好嘛。”顾鲲并无恶意地笑了唐佳一下,也没卖关子,一边把天妇罗咬得嚓嚓响,一边回答,
“小林多喜二的下场当然比鲁迅还惨了,大萧条那四年里,从《蟹工船》开始,他写了好几本书,得罪曰本财阀得罪得太狠了,最后在大萧条结束前夕的1933年,30周岁都不到,就被抓起来,严刑毒打致死。他的书也在曰本被和谐了50多年,到80年代才解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