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军这一手玩得相当漂亮,比起轰轰烈烈投石车更具威慑,因为投石车出现在战场上的时间太久,威力固然大,但它是已知的东西,人们理解了,对他的恐惧感大大降低,而这种巨箭无疑是新生的未知事物,对这玩意,人们本能的会带着畏惧之心,更何况,这东西不是摆设,它一出现就造成了如同地狱一般的死伤,谁能不怕?一股难言的压抑情绪笼罩在所有人心头,一些人下意识的躲躲闪闪着。
“这怪弩威力吓人,想必填装不易……”侯君集动了动嘴唇,正要下令兵马出城,抢在对方再次发威之前毁掉它们。
“不可自乱阵脚!”
李高迁见侯君集露出坚决之色,连忙沉声喝止道:“此等怪弩只是发射一轮,填装时间是长是短,谁也不知,若隋朝工匠解决了大型床弩填装不易的问题,我们此时出兵,恐怕正中杨善会下怀。还有,你看看对方的骑兵!”
侯君集连忙看向两侧,却见隋军骑兵游弋在侧,对大营方向虎视眈眈,若此时纵兵出营,两侧的骑兵恐怕立刻便会杀出。他的面色渐渐冷了下来,说道:“只是我军士气让那怪弩打没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如今我们别无他法,”李高迁摇头道,那怪弩离他们的大营太远,不论是军中的投石车还是床弩,都够不着,眼下只能被动防御了。
侯君集想了一想,开口道:“怪弩的威力大是不假;但弩箭的杀伤范围其实并不广,之所以如此惨烈,是我们误以为隋军立即来攻,摆出了防御的阵形,人群太过密集,猝不及防之下,才造成这么惨烈的后果!可命我军将士稍微退后一些,同时将阵形散开。”
“将军言之有理!”
李高迁看到下面的将士不断发抖,皱了皱眉,肃然建议道:“这些将士的斗志彻底垮了,他们已经靠不住了,隋军若是攻到,恐怕他们会一哄而散,我们应该立即换一批士兵,同时,建议晋王将这些人单独安置,免得他们把恐慌情绪带向全军。”
“就这么办。”侯君集十分赞同。
两人的办法不错,但杨善会显然不会给予他们从容轮换士兵的时间,巨弩发射过后,担任敢死队的奴兵已经自觉的杀向了唐军大营,因为那一声钟鸣,不仅是发射巨弩的命令,同样也是骑马游弋着的奴兵攻营之命令。
常规的攻坚战是用投石车等重型器械破坏营栅、夺人心神,接着是攻城兵在弓箭手的掩护下压上,而防御一方会派兵阻缺口,大家都知道这个流程,侯君集、李高迁就是陷入了既定的套路,才让杨善会狠狠的阴了一次。
巨弩在杨善会心目中的地位,不在它能伤敌多少,而是它能夺走唐军的斗志,导致他们兴不起抵抗之心,当军队进攻时,遇到的抵抗大为减少,甚至可以一鼓作气,拿下唐军大营。
这个时候,目睹巨弩之威的唐军士兵本就怕得要命,当侯君集和李高迁下达换兵命令之时,一时间都得到了释放的野狼一般,亡命般的往后就跑,人多通道狭窄,‘溃兵’你推我搡,一阵大乱。
侯君集也是经验丰富的老兵,情知自己刚才心神不宁,失去了主张,而李高迁的建议让自己产生了‘溺水者抓住救命稻草’般的心情,下意识的听从安排,导致犯下大错,心下后悔不迭,但此刻他连骂人都来不及了,脸色大变的吼叫:“长枪手顶上!”
数千名长枪兵列队上前,将‘溃兵’的逃亡空间彻底封死,场面顿时更加混乱了,很多人恐惧得大喊大叫的呼救。但侯君集却是充耳不闻,他知道应对骑兵第一波冲击的最佳办法就是让骑兵失去惊人的冲击力,而这些已经丧失斗志的溃兵是最好的人肉盾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