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文军心理完全崩溃了。
这些天他一直生活在无尽的懊悔之中。
倘若不是贪图王龙飞的那些钱财,他现在还是高高在上浙江省保安处参谋部实权参谋,有徐铁成这个老大罩着,在杭城几乎可以横着走路,别说是警察局那些警察,即使情报处那些飞扬跋扈的调查股成员,在他面前也得臊眉耷眼,夹着尾巴做人。
可是现在呢,他却只能躲到日本人在洛城这个风沙漫天的小地方开设的裁缝铺,充当打下手的学徒——才十几天工夫,他原来水光嫩滑的皮肤就已经风沙吹得跟榆树皮一般。
气候上的恶劣倒还罢了,他可以忍!可是身份上巨大落差,却让他根本就无法接受。
那些来裁缝铺的里顾客,任谁都可以对他呼来喝去。那些城里达官贵人还好说,毕竟还自重一点身份,不会跟他一个学徒为难。怕就怕乡下来的土财主和他们狗腿子,吴文军接送衣物稍微慢那么一点点,巴掌直接就抽到脸上了。
如果换在以前他在杭城保安处参谋部的时候,信不信他一个眼神都可以立刻让这些东西家破人亡?可是现在,这些上不了台面的货色却可以肆意凌辱他,而他却连一个屁都不敢放。
虽然在没有人的时候,化名刘裁缝的赤尾和磨经常拿韩信能忍胯下之辱来宽慰他,说让他暂且忍一忍,等到帝国的陆军打过来,他这个大日本帝国的功臣就会成为洛城的主人,到时候洛城的这些达官贵人,都会匍匐在他的脚下,向他摇尾乞怜。
可是问题是,对于一贯养尊处优的吴文军来说,这种暗无天日的卑微生活,他一秒钟都不想在再过下去了,这样的日子每多持***,对他来说都是煎熬和折磨。
但是即使这样,赤尾和磨的话好歹也给他一个盼头,让他每每在自己要陷入崩溃和绝望的时候,都能找到一个支撑自己继续坚持下去的理由,直到今天他看到赤尾和磨下令让人去杀掉纪文光为止。
像纪文光这样劳苦功高,给日本人提供那么多重要情报的人,自身有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日本人的事情,仅仅是因为有可能会让日本在洛城的谍报网,赤尾和磨说杀就杀。可以想见,将来如果赤尾和磨认为他吴文军可能是日本谍报组织的累赘时,等待他的是什么下场。
所以说,让吴文军心理防线彻底崩溃的并不是脸上浅二度烫伤带来的难以忍受的疼痛,而是巨大的身份落差带给他的无尽懊悔以及纪文光的死对他心理带来的强烈强烈绝望。
至于说在裁缝铺里,吴文军看到林江北和赤尾和磨进行搏斗时,冲上前去对林江北下手,更多的是一种应急情况下的本能反应。倘若他知道林江北在外面还埋伏有帮手,说不定立刻就跪地求饶了。
此时老上海裁缝铺整个被抄,赤尾和磨和他都落在了林江北的手里,吴文军心理也就没有任何幻想了,只要林江北不折磨他,顺便再帮他减轻一下脸上的剧痛,他愿意把一切都告诉林江北。
吴文军的表现倒是没有让林江北多吃惊,对于因为一点钱财就可以出卖祖国的人,还能够指望他们骨头有多硬吗?之前的恒隆典的张士峰是一例,眼前的吴文军又是一例。
唯一例外的,就是原来杭城站的刑讯小组组长顾思强,但是那也不过是让他自己多受两天的**的折磨而已,最后还不是乖乖地对刘满仓招了供?
“烫伤药是不是?我这就安排人去给你买。”林江北笑呵呵地说道:“不过能不能用上烫伤药,就看你招供的全面不全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