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冬风渐暖摇落凛冬,天气晴朗,云儿渐渐收起,昨夜大概是大梁今年最后一场雪了。
此时天蒙蒙亮,空中透着微光。
树枝上的雪洁白无瑕,从枝干的边缘静静滑落下来,在空中划出笔直的白线,打在何安在的脸上。
一丝凉意透过肌肤泌入心里,把何安在从睡梦中唤醒,接着那道寒意便卷席了全身,雪化的时候是最冷的,尤其是这么一个早晨。
何安在缓缓睁开眼睛,定了定神,向四周看去,自方才昏倒的地方距离柴房还有段距离,他吃力地站起身来,大腿传来阵阵的痛楚让他不得不瘸拐着挪回自个儿的窝,他仿佛能看到自己大腿骨头上宛若闪电一般的裂痕。
他艰辛爬到床板上边靠着墙,从布袋里摸出一个小陶罐,吃力倒出一些红色粉末,涂抹在血肉绽开的手臂伤口上,然后把破烂衣物撕成布条,绑在手臂上。
何安在一直咬牙做着这一切,豆大的冷汗直流,做完之后,大口大口喘气。
武状元——万千里。
何安在念及这个名字,几近涣散的眼神,悄然闪过一丝寒芒,因手臂上的刀伤正是此人留下的。
百花弄,听名字便知道是烟花之地,号称三千花开,当之无愧的大梁头号勾栏,虽然说出去名声算不得好,但生意确实越做越大,相传百花弄背后有宫中的大人物做靠山,只是民间传言,传的神乎其神,也不知能不能作真。
而何安在便是在这百花弄端茶送水的小厮儿,每月领个一吊钱的寒酸活儿,不过好在人还机灵,嘴也够甜,时而也能有阔儿爷赏几个钱,日子也还凑合。
要问这手脚麻利,伶俐的人儿咋大早上就被打成这样,还要从今儿大清早说起来。
那时天蒙蒙亮,鸡尚未鸣。
何安在早早地就爬起来,擦桌子抹板凳的忙活,正在忙呢,一位弄里地位比他地位高上几层的龟公朝他招了招手,说是昨夜个宿醉的武状元万千里,一早醒来又要嚷嚷着吃酒。
武状元万千里,搁百花弄谁人不知道他的名号,那可是一掷千金的主儿,说几句好话,那就是几十两银子的赏,有这么个美差,何安在自然乐得去干。
何安在轻车熟路地跑出院子,从酒窖里拿大梁特产的清江酒,上了年份的,尤为珍贵,就这么一小坛便要一百两银子的天价,足以看出武状元的豪气。
何安在手脚麻利,去得快回的也快,将酒送进武状元的房中时,那人正在嚷嚷着上酒,何安在毕恭毕敬地开了泥封,动作小心翼翼地。
那位衣着华贵精美到过分的武状元,一手伸进美娇娘的衣领,在她胸口一阵摸索,一手端着青瓷酒杯。
见到何安在进来倒酒,武状元手上动作也丝毫不避讳,盯着何安在阴阳怪气地笑道:“呦呵,你这小龟公倒也是长得一副好皮囊,我听说柳棕轻那家伙便好这龙阳之癖,你这狗奴才看起来还可以,我寻思想把你买下来,送到他的府上倒也不错。”
何安在埋头倒酒,完事陪着笑,心里是暗暗腹诽这浪荡子又在想法羞辱柳状元。
这京城内外,谁人不知道武状元万千里与文状元柳棕轻是死对头,万千里出身于世家大族,生性放荡,不爱读书写字,偏爱习武,而柳棕轻家境贫寒,性子刚硬是非分明,自然对这等阔绰子弟没什么好感,两人倒也是有过不少的矛盾。
何安在没说什么,倒是万千里怀中的美娇娘娇笑道:“万少爷,这小厮也就是个打杂的,您把他买下来,那不是把银子往外丢吗?”
听闻此言,何安在不由得多看了那女人几眼,他自八岁便在这百花弄里苟延残喘,自然认得百花弄这些出卖皮肉的女人,眼前这人便是百花弄的小头牌苏晴儿,在达官贵人面前,一颦一笑撒娇卖弄那是七窍玲珑,但是对于何安在这些下人,稍有不顺心意便是会甩上几耳光。
万千里拿捏起酒杯,挑了挑眉头,道:“美人儿说的对,我万千里虽然有些钱财,但也不能白白浪费到这些猪狗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