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晚,暮色将街市映出几分寞落,琳琅的商铺前不见人群熙攘,宽敞的道路旁不见商贾云集,任谁都不会想到,北周最繁华的街道有一天竟会如此戒备森严。
晏勋将军领着几位副将进行最终巡视,不允许明日出现任何纰漏。
“各个线路都排查仔细了吗?”
晏勋身披甲胄,右手抚摸着别在身侧的佩剑,虽只是一句询问,却让周围的副将觉得气势逼人。
“禀将军,有一户商家……似乎不愿配合。”
晏勋听闻剑眉一拧,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看了看那位开口的副将,欲说还休,最后只轻轻吐出两个字,“带路。”
醉仙楼的招牌即使相隔甚远也十分惹眼,尤其是那血红的残阳渐渐拉下夜的帷幕,让醉仙楼前的灯火阑珊变得更加醒目。
“将军里边请。”,门口的侍童并不因晏勋一行人身披铠甲而惊慌失措,反而落落大方地引他们进入酒楼。
此时的醉仙居异常清冷,梁间无丝竹之声,庭前无觥筹交错,只几名小厮在忙着自己的活计。
醉仙居虽特立独行,但并不代表光临之人会有胆量,无人光临也属情理之中。
“请几位将军随在下去二楼雅间,一楼的所有散座都被人包下了。”,门童边说边要带晏勋一行人上楼,却被晏勋拒绝。
晏勋一进门便觉得一楼甚是空旷,方才小厮提醒,晏勋才意识到,一楼本应摆满的散座如今都被堆到右侧的角门旁,腾出了大片的空地。
“这是……”,晏勋瞥了一眼身旁的门童意欲寻求答案。
门童自知晏勋的身份,也不便隐瞒,“回将军的话,是祁司祝。”
祁渊?他为何会来此?“祁……”
话音未落,一楼大厅正中央便升起一束白光,溯其源头,方见其下端牵着一雕刻精美的木盒。
不用想,便知这一定是祁渊的杰作,放眼整个北周,能唤出纯正白光的巫祝,除了逝去的祁正乾便是他的长子祁渊。
祁家世代从巫,比起朝中其他旁支血统更为纯正,半路出家的巫祝大多只能做个神仕,勤奋刻苦的堪堪能及司巫,能修炼到司祝的巫祝必定出自祁家。
祁渊此刻站在二楼雅间前的平台,夺目的白光将坠在腰间的佩环映得刺眼,冰蓝色的锻袍从肩颈滑下,微微抬起的双手将腰间玉带上的竹叶花纹展露无疑。
祁渊身量高挑,可是紧抿的双唇和额间的细汗,却把他衬的苍白羸弱,虽气色欠佳,却也掩盖不住杏眼间的星河璀璨,若北周民风再开放些,所到之处必定掷果盈车。
少倾,祁渊从广袖中掏出准备好的符文,掷向空中,待符文落入白光之中,祁渊闭目默念,那符文好似将白光吸入腹中,紧接着欲火焚身,化作一只卜签随木盒一同飘向祁渊的怀中。
“祁司祝,臣不知您在此地,方才险些惊扰法事。”,晏勋虽在军中雷厉风行说一不二,但在朝中也只是从三品,在世代袭爵又官居一品的祁渊面前不敢无礼。
“晏将军多虑了。”,祁渊转身时有些踉跄,好在晏勋眼疾手快扶住了祁渊。
“祁司祝您刚刚行过法事,如今元气有损,臣命副将带您去其他雅间歇息。”
祁渊目光紧盯着面前的雅间,将手中的卜卦与木盒交给晏勋,“新君正在屋内等候,烦请晏将军转告新君,万事俱备,只明日启程便可。”
祁渊有些庆幸早早交代了晏将军卜卦的结果,因为下一秒,他便气力全无,不知一头栽到何处。
按理说封禅之事早已安排妥帖,这一卦不过是启程前为求心安讨的安慰罢了,本不必如此耗费心力,为何祁渊总有些不安,以至于在驱动符文时因分心真气调动过多,才致昏迷不醒。
祁渊昏睡了三日,在梦中出现了一抹倩丽的背影。他和她在竹林中追逐,却总是只能看到那红色的披风随着她脚步的移动翻起波涛,待他靠近时,她又加快脚步。
祁渊奋力追赶,终于将她揽入怀中,可是脚下一滑,两人皆跌入不知何时出现的花丛中,花朵娇艳欲滴,仿佛正是滴在披风上的那抹娇俏的红,花枝柔弱纤细,随风舞动,迎着日光绽放酝酿已久的美丽。
梦境戛然而止,祁渊也骤然惊醒,虽已过弱冠,但祁渊却是第一次梦到如此艳丽的场面,不禁感叹自己的自制力太过薄弱,往后可不能在做法时分心。
祁渊起身重重地呼了一口气,一边揉着昏昏沉沉的头,一边打量着自己所处的环境。
祁渊仿佛记得昏倒前,晏将军似乎说过要将自己带到雅间休息,可是这里?
阴冷的环境,潮湿的墙壁,身下冰冷的草席,以及……面前的栏杆。
若是祁渊没有出现幻觉的话,这里应该是传说中的大牢,或者换句话说:他,祁渊,现在是个囚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