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缺也看向了那个人,如果说他之前有把握借助元十三箭以及大黑伞脱困的话,那他现在连半分把握都没有,因为那个人是七念,佛宗的当代行走。
一个为了修炼闭口禅,硬生生将自己的舌头吞入腹中的狠人,对于修行有如此意志之人,只要给他时间,便一定可以达到柳白与十二师兄的高度。
也似乎是因为他的走进,盘坐在大殿内外红衣僧人们的诵经之声比之前大了不知多少倍,弥漫在大殿之内的佛光变得浓郁,就如同狂暴夏雨来临前的厚重云层一般。
七念没有多说什么,看向场间的主仆二人神色淡然平静,他不认为这主仆二人会在书院来人之前活下来,或者说,书院即使来人也不一定会出手。
至于日后会怎么承受书院的怒火,在他看来那是无所谓的事情,毕竟他是为了天下苍生而去得罪书院的,毕竟,杀了冥王之子,自己去承受书院怒火这对于佛门乃至天下来说,是绝对划算的一件事情。
箭啸破空,闪烁着银芒的元十三箭几乎在箭啸响起的同时便出现在了七念眼前。
宁缺不是一个犹豫的人,更不是一个喜欢任命的人,当年他还是五岁的时候,便背着桑桑跨过了野兽横行的岷山,如今他已是知命境界的大修行者,比之当年强了不知多少万倍,又怎么可能会去任命?
还有一点的是,他始终坚信书院会来人,即使经过与岐山大师的对话猜到夫子早已知道桑桑是冥王之子也依旧坚信。
一抹佛云在七念手中浮现,那比之女人还要柔嫩数倍的手自宽大袖口之中弹出,食指与中指微分,似拈起一片自空中落下的绿叶一般。
那刺穿过隆庆,令夏侯不敢正面相抗的元十三箭便被七念拈在了手中。
然而那箭毕竟是集合了书院数位先生之力铸造而出的,七念如此轻描淡写的接住,不可能不会付出代价。
箭头之间的锋锐刺破了他的衣袖,箭杆之上的巨力将他震退数步,两滴鲜红间泛着金色的鲜血自指尖滑落。
这一箭来得太快,七念接箭也来得太快,快到众人几乎还是停留在之前对于七念出现的震惊。
鲜血低落地面,在死寂一般的场间显得极是清晰,宝树大师自那元十三箭疾速的震惊中醒来,没有丝毫犹豫,晃动了手中盂兰铃,同一时刻,那在瓦山悬挂的十二座铜钟在同时鸣响。
大殿之上的佛云骤然生变,急切如夏雨,浩瀚如波涛的佛光在这刹那间落至桑桑身上。
大黑伞的黑色烟气被吞没,伞面因为承受不住似雨般的佛光而凹陷,甚至,那油腻漆黑的伞面似乎是因为佛光而变薄。
桑桑自宁缺背上落下,仍由黑色的鲜血自口中涌出,那双泛白的手依旧紧紧抓着大黑伞的伞柄不松。
她始终记得少爷曾对自己说过的话,我们很不容易,很不容易,拼着命才活下来,既然我们这么辛苦才活下来,我们就不能轻易的死掉。
对啊,我们怎么能够轻易的死掉?
……
同一时间,在桑桑跳下自己背后的刹那,宁缺便拔出朴刀冲向了七念,口中也默默念起了斩鬼神的口诀。
若在常时,他会选择场间对于自己威胁最小但对桑桑威胁最大的宝树下手,可当他目光瞥到角落处拿出一张被叠成石块的符纸的莫山山后,便已然决然的冲向了七念。
浩然气在他体内迅速流转,狭长刀刃之上泛起了无形但绝对可以撕裂山河的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