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扬叹道:“昨天我查了一下,我这个主任现在临时能调配使用的现金是多少?说出来,我都脸红:三千七百元。”
“噢……”
马扬拍拍他肩头说道:“行了。别跟我耷拉着脸了。这事,你就别管了,我替你想办法。一定要让你拿到那个总经理的位置。你是我们大山子所有下岗工人的代表……这面旗不能倒。”
赵长林忙说:“我没那个意思。不一定非得我去当这个总经理。”马扬笑着反问:“干吗不一定啊!”赵长林诚恳地解释道:“马主任,跟您说句心里话,就是把我架到那总经理位置上,我……我干着,心里也不会舒坦……”“什么意思?”“……”赵长林只是摇着头,不说话。马扬长长地“哦”了一声说道:“我明白了。杜光华过去是自己的徒弟,又是被开除的徒弟。现在再回过头去,给他当下手,替他打工,大面上撑不住这张‘老脸’,心里也咽不下这口气?”赵长林脸微微一红,依然不做声。马扬便说道:“长林啊,咱们先不说人家投了这份钱,咱们这个‘永在岗’公司可以迅速扩大成一个集餐饮、娱乐、休闲等多方面功能的生活服务企业,我们可以为更多下岗的工人兄弟姐妹提供就业机会;也不去说,有了这样的连锁企业,可以使我们大山子的夜晚更明亮多彩,给市民添加更丰富的文化生活,对改善我们的投资环境会起多大的作用;只说这个杜光华,基本上白手起家,在短短十来年的时间里,个人资本扩张到了十二三个亿。你看,这是我刚拿到手的对他个人情况的一个调查报告。你不觉得,这种人身上的的确确还有某种东西是值得我们去捉摸、去学习的?跟人家合作,除了个人的一点面子以外,我们没丢掉啥啊!”
赵长林还是坚持道:“还是换个人去当这个总经理吧。我……真的不行……”
马扬沉吟了一下道:“好吧。人选问题我们再商量。你先把这个合同给我谈下来。”
赵长林恳求道:“您……还是另外派人来做这档子事吧……”
马扬问:“这又怎么了?”
赵长林支吾道:“我……我真的不行……”
这时,杨处长等急急地走了过来。马扬忙问:“你们那儿也谈崩了?”杨处长脸色不太好看:“这小子简直不是东西。他完全排除了跟我们合作的可能,他要独自拿下这三万多平方米的旧厂房……太嚣张了嘛!”马扬又问:“价钱怎么样?”杨处长说:“价钱上他倒没怎么计较,基本满足了我们的要求……”“他人呢?”“走了。”马扬有点急了:“没留他吃饭?”
杨处长哼了一声:“人家不稀罕我们这穷家寒舍的饭。”马扬急问:“他走了多大一会儿了?”杨处长看了看手表:“大约有七八分钟吧。”马扬立即下令:“派车!”杨处长一愣:“……”马扬脸色也不好看起来:“我让你派车!!”
几分钟后,一辆崭新的奥迪快速地驶到楼门前停了下来。马扬不知道机关里居然还有这么一辆好车,等车启动后,便问:“哪来的钱买这么辆新车?”坐在后座的杨处长答道:“听说不是买的。是有人拿它抵债,还给我们的。”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马扬探过身去看了看里程表:“才跑了一千来公里,还没过磨合期哩。”“听说这样以抵债的方式搞到手的新车,一共有三辆。一辆宝马。还有一辆杰士达。怕您批评,今天没敢把那辆宝马开出来。”
马扬半信半疑地看了杨处长一眼。
这时,在大山子城市宾馆一层大厅的总服务台,杜光华已经结完账,自己拿着行李,刚走出旋转大门,一个服务生又跑了过来,告诉他有个姓杨的先生打电话来找他,还挺急。杜光华一听就知道是那个说话做事挺生分的杨处长了,便说:“噢。请你告诉他,我已经走了。”那个服务生犹豫了一下:“这……”“怎么,还要我自己去跟他说吗?”杜光华见他那么为难,便有点不高兴地问。这家城市宾馆号称大山子的“五星级”酒店,硬件设施也不能说太差,但服务水平却仍然跟过去的招待所差不多。早上七点左右,不管你愿意不愿意,他(她)们一定自行打开房门来换暖瓶。也不管你是进店,还是离店,永远不会有人来替你拿行李。而任何一个客房的卫生间里永远会有一个或两个水龙头在漏着水。热水管里最初几分钟放出来的水,永远会是带着锈泥的焦黄色。
“不不不……那位杨先生说,不是他要跟您说话。是我们大山子开发区的一把手,管委会主任兼党委书记马扬要跟您说话。”那个服务生忙说。
大概因为“开发区的一把手,管委会主任兼党委书记马扬”要驾到,宾馆一层门厅里所有的灯都打开了。那个总是蜷缩在阴暗角落里,很少有人光顾的咖啡吧,这时也突现了出来,六七张小圆桌上沾满茶迹的旧桌布立即被新桌布取代。好几大桶热带观叶植物居然“从天而降”,让杜光华眼睛为之一亮,心里也温暖许多。从未谋面的宾馆总经理、副总经理、客房部主任、餐厅部主任、营销部主任……纷纷云集在门厅里。过去站没站相、坐也没个坐相、总是扎堆聊天的服务生们,这时也都毕恭毕敬地站立在各自的岗位上。这一切都发生在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只要他们愿意把事情做好,还是可以做得很好的嘛。唉……”杜光华不免在心里深深地感叹,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