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那位官员轻声说道“下官只是院里一位低层官员,不敢劳烦大人费神记名。”
太子要在朝廷里安排自己十几年后的人手,大皇子或许也是如此,至于岳父和枢密院那边,则是典型的奸官行迳了。想到这里,范闲不由苦笑了起来,自己这位老岳丈还真不肯给自己省些事儿啊。
不过他也明白,这是官场里的常态,而自己马上要做的事情,倒是有些变态。
范闲有些唏嘘,心想再过些年,等自己年纪再大些之后,是不是也应该安排些自己的人,进入这个像游戏场一样的官场但眼下他还无法做这些事情,首要的是要与监察院配合好,将此次春闱的事情处理完美,不要给自己留下太多麻烦。
在成功地用言纸将长公主逼出宫后,他一直很平稳地处理着一切。如果不是这次东宫方面拉自己的手段太过霸道,或许他还会依然忍下去。而且他认为自己的计划并不怎么冒险,先不论明面上的力量,自己身后的黑暗之中站着一位大宗师,站着一方恐怖的院子,这都是很多人不曾知晓的力量。他相信自己只要不去触动庆国皇室最根本的利益,在这个看似强大,实则互相牵制的官场上,自己大有可为之地。
既然重生之后要抡圆了活一把,自己就不能过于退让,不然岂不是白瞎了母亲大人留下的这多香喷喷帮手那些皇子高官们能做的事情,自己凭什么不能做自己不但要做,还要做的漂亮。
“我骨子里真是个很混帐的人啊。”范闲看着考场里那些辛苦的学生,满脸微笑,心想着“和尚摸得,凭啥自己不能摸自己不但要摸,还偏不让和尚去摸。”
日头渐渐地升了起来,驱散了考院里的寒意,那些紧张的学子们终于有机会可以暖一暖自己的身子。他们不停地搓着手,以保证落在纸上的笔迹不会显得过于生硬,这试卷书法也是评分标准之一,所以虽然已经开考良久,但大多数人还只是在打腹稿,并没有急于动笔,看来这考院里的士子们,大多数都是曾经有过痛苦经历的可怜人。
范闲满脸微笑地在考场里行走着,脚步尽量不发出一丝声音,以免打扰了这些学生们的思绪。说来也奇怪,学生们破题之时,往往最是害怕考官在自己身边经过,或是打量自己的试卷,但当这些学生们发现站在自己身边驻足观看的,竟然是考院门口那位赫赫大名的小范大人时,每个人却不免生出些许自信来。
因为范闲不像那两位座师和提调一般满脸肃然,反是挂着如淡淡阳光般的笑意,所以但凡敢抬头看范闲脸的学生,总是会觉得小范大人脸上的笑容,是在鼓励自己。
在考院的每一处走了一遭,范闲回到了角门处,沐铁早就已经泡好茶等着了,看着他坐到椅子上,才压低声音笑道“挺闷的,范大人选在这儿歇脚,倒是最合适,角门这里要与外界交通,所以倒不怎么难受。”
范闲一笑,心想自己如果真回正厅与郭尚书坐在一起,只怕对方不高兴,自己也会不舒服。一边饮着茶,他一边却想起了一椿很蹊跷的事情,太子那边给的名单只有六人,但却没有贺宗纬的名字。他入京之后,便知道贺宗纬是大学士的学生,而且是东宫潜臣,按理讲,今朝应该是要参加春闱的。
他暂且将这事放下,将目光隔着数重小门,又投向考院的最里处,心里生出了一些荒谬之感,自己只不过是借着酒疯演了下李太白,出了本诗集,居然就能坐在这里监考,这人生果然是很不公平的事情。
那些犹在奋笔的学生们,如果知道堂堂会试的结果,早已经被朝中宫中的那些大人物像分西瓜一样地分好了,他们的心里会有怎样的想法
时间似乎过的极慢,范闲已经快要在角门的椅子上睡着了,才发现日头刚刚移到了正中。相关衙门已经派人送了中饭过来,角门自然有人接着,细细查验过食具之后,发现并无异常,才将其中六份食盒抬到了中厅。
范闲去了中厅与那几位大人一面用着午饭,一面听他们讲上午的情况,东南角那里被提调大人逮了个舞弊的学生,提调摇头叹气道“见过舞弊的学生,没见过这么舞弊的学生,居然堂而皇之将整本破题策放在书案下面抄,以为四周有隔幕就不会有人发现,哪里知道四处巡视的官员眼睛是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