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府受制于二皇子的警告,又知道抱月楼的东家与京都出名的恶少们关系不浅,所以对于抱月楼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监察院却没有这方面的顾忌,虽然他们没有权力去调查京都民事,但是借口查京都府渎职之事,从各个方面寻到了极多的相关信息。
范闲坐在书房里,看着面前的案宗,忍不住深深皱起了眉头。抱月楼一共有两位东家,神秘的狠,基本上没有几个人看见过。至于抱月楼的行事,果然是胆大包天,行事辛辣狠利,今年春天才开楼,只不过用了几个月的时间,就在武力与银钱的双重开道下,打熄了旁的楼院生意,强行抢了不少出名的红倌人入楼,声势顿时大显。
抱月楼一行,范闲从那些细节上就可以看出,这楼子的东家一定是位善于经营的高手,但是在那些一般的商贾手段之下,掩之不住的是一片黑暗手法——沐铁说的没有错,仅仅一个月,就有四个不怎么听话的妓女失踪了,想来早就死了,而抱月楼暗中的肮脏事更多,什么雏妓,变态的生意都接。
范闲的眉头皱的越来越深,心里越来越冰寒。不论前世还是今生,这天下总是污秽的,只是庆国京都的天空,这种污秽却更容易被摆到台面上来,权贵们倚持着自己手中的权力地位,对于天下的庶民,总是在不停地剥削与压榨,就像抱月楼这种事情,其实在京都官场来说,并不是特例,更不是首例,而是所有的达官贵人们已经习惯了的敛财手段。
对于天下的贫寒者,卑贱者,不平事……以前的时候,范闲更多的只是做一名旁观者,冷眼看着这世界上的丑恶慢慢发生,或者下意识里不去思及这些不公与黑暗——因为他不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他自己也从这种权贵地位中获得了足够的好处与享受,作为一位既得利益者,作为权贵队伍里的一分子,他理所当然地选择了沉默与接受。
沉默与接受,不代表他能够习惯,纵使他已经在这个盛着污水的酱缸里呆的足够久,却依然无法习惯。
区区一个抱月楼,也不足以让他改变自己的理念。他或许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些好事,赎出桑文,打压一下抱月楼,让那些权贵们做事的时候更柔和一些,调济一下阶层之间的矛盾,但他不会尝试做出雷霆一般的反应。
因为雷霆一般的反应意味着否定抱月楼所代表的一切,就意味着要去挑战整个天下,而这种逆天的事情,只有叶轻眉似乎曾经尝试作过。而他的母亲,似乎最后还是失败了。
但抱月楼又似乎不仅令是区区一间青楼这般简单,范闲已经嗅到了里面隐藏着的不安,自己内心深处渐渐涌出些不祥判断,和一股无由而生的邪火!
所以他要亲自再赴抱月楼,确认一下自己的判断究竟是不是正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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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阳光明媚,秋高气爽的下午,身为启年小组头目的邓子越再次来到了抱月楼。
一看到他那张死气沉沉的脸,抱月楼的知客打手们都涌了上来,时刻准备将他当场打成肉泥,但一看到他那身死气沉沉的衣服,所有的打手们都讷讷地退后了半步,似乎害怕他身上那身衣服所渗出来的阴寒味道。
邓子越今天穿着监察院的官服,所以身份便不一样了。抱月楼自认为身后也有监察院做靠山,自然不会做出大水冲了龙王庙的事情,马上换了一位有身份的人出来,恭恭敬敬将他迎进了三楼的一间清静房间。
房间里有一道帘子,看不清楚里面有些什么。
帘外是一张青州石做成的圆桌,看上去清贵异常,石清儿满面带笑将邓子越迎到桌边坐下,妩媚说道:“原来大人竟是院里的大人,昨夜实在是莽撞了,早知晓是院里的大人,那桑文双手送上就是,哪里还敢收您的银票?”
说话间,她的眼光有意无意间往帘子里望了望,只是却根本没有取出银票来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