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满室俱静,不知道此事的林婉儿与范若若吃惊地望着范闲,而一直被这件事情捆住心志的柳氏悚然一惊之后,绝望地低下了头。
范闲尴尬地笑了笑,知道此时自己实在是不方便再说什么,小心翼翼地将遍体鳞伤的范思辙抱了起来,退到了角落里,然后吩咐妻子与妹妹将弟弟抬入内室,好生将息着。
“范闲,你呆会儿过来一趟。”范建看了柳氏一眼,往书房外走了过去。
书房里就只剩下柳氏与范闲二人,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片刻后柳氏才睁着有些失神的双眼,说道:“真的要赶出京都?”
范闲在心底叹了口气,走近她的身边,压低声音安慰道:“您放心,父亲的意思只是让思辙暂时远离京都这趟浑水,在外面多磨砺磨砺……”
还没说完,柳氏忽然开口问道:“要走多远?”
“很远。”范闲看着有些失神的柳氏,心说这样一位精明的妇人,今日心疼儿子,顿时乱了方寸,一时间竟有些羡慕范思辙那个小胖子,有些思念某个人。
“究竟多远?”柳氏尖声问道。
范闲这时候自然不会在意她的态度,和声说道:“父亲昨夜定的,我本想劝他将思辙送往澹州躲一躲,但父亲担心祖母心疼小孙子,下不得手……所以改成了北齐。”
“北齐?”柳氏心下稍安,北齐虽然遥远,但不是朝廷流放的那些南蛮西胡之地,要繁华安全许多,虽说北齐南庆之间素来不和,但是和平协议之后,两国目前正在度过蜜月期,关系极好。
范闲看着柳氏望着自己的求情目光,知道她在想什么,安慰说道:“您放心,我在北齐朋友多,会把他照顾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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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儿从秋树的那头冒了个一小尖儿过来,比起范府通亮的灯火,要显得黯淡许多,园子里被痛打了一顿的范柳两家子侄,被尚书巷与旁的地方来的马车接走了,那些范氏的亲戚们看到自己儿子的惨像,心中自然疼痛,望向范宅的目光也显得多了几分仇恨,但碍于范家爷俩薰天的权势,也没有人敢口出脏话。
在书房之中,范闲正老实地站在父亲的身旁,为他调着果浆子,今夜柳氏守在范思辙的床边,一步都没有离开,范尚书每夜必喝的果浆,也只好由范闲亲自调味了。
“和父亲提过的那三个人,已经送去了京都府。”他提到的这三个人,都是抱月楼里犯了命案的家伙,他看了父亲一眼,略有忧色说道:“京都府是老二的人,估计他们也没有想到咱们真的敢往京都府里送,不过那三个人手上有命案,等于是要拿思辙的重要人物……估计夜里就会被老二的人接走。”
范建笑了笑,说道:“不要瞒我,我知道你不会这么不小心。”
“我会处理干净。”范闲也笑了起来,这次他终于动用了陈萍萍赋予自己的全部力量,出动了六处的刺客,“他们本就犯了死罪,只是……估计族内会有反弹,这件事情需要父亲出面。”
范建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京都名门大族,对自己族中子弟下手的官员从来没有过,他摇摇头说道:“有什么好出面的?人我们是送到了京都府,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范闲听的那叫一个佩服,想了想后,又说道:“思辙……晚上就动身,我让言冰云处理这件事情,应该不会留下什么痕迹。”
范建点了点头:“我和北齐人没有什么关系,当年杀他们杀的太凶……你有把握没有?”
范闲迎着父亲投注过来的目光,知道他是在担心思辙的安全问题,郑重地点了点头:“王启年现在在上京,而且……我和海棠,北齐皇帝关系不错,思辙在上京呆着,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范建叹了一口气,鬃角的白霜今夜显得格外的显眼:“你以往对我说,思辙是有才干的,不见得一定要走读书入仕这条道路……我听你的,只是想不到,这孩子竟然比你我想像的还要激进……十四岁就开始做这种事情,我十四岁的时候在做什么?还在诚王府里给当时的世子,如今的陛下当伴读,成天就想着怎么玩。”
范闲苦笑道:“宜贵嫔养的那位老三才真是厉害,八岁当妓院老板,这事儿要是传了出去,记在日后的庆史类稗抄之上,真真要流芳千古了。”
“宜贵嫔那里……我会去说。”范建摇了摇头,“思辙虽有才干,但还是太虚浮了,一昧走阴狠路线,总不是个长久之计,这次趁机会让他出去走走,见见世面,一是略施惩罚,二来也希望他能成器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