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闲微微一怔,点头道:“已经熄了。”
“那为什么还要走?”皇帝的左手轻轻抚着栏杆,悠悠说道:“朕这一世,退的时候还很少。”
范闲面色宁静,心里却已经开始骂娘,心想你爱装酷玩刺激,自己可没这种兴趣,沉声说道:“虽没什么异动,但此处高悬峰顶,最难防范……还请陛下以天下为重,马上回宫。”
以天下来劝谏一位皇帝,是前世宫廷戏里最管用的手段,不过很明显,对于庆国的皇帝没有什么用处,他反而转过身去,冷冷说道:“范闲,你是监察院的提司,如果有人胆敢刺杀朕……那是你的失职,难道你要朕因为你的失职,而受到不能赏花的惩罚?”
范闲气苦,心想自己只不过是监察院提司,虽然六处确实掌管着这一部分业务,但今天这赏菊会本来就没有让院里插手,自己怎么可能料敌先机?——不过他旋即想到,监察院遍布天下的密探网络,最近确实没有探听到什么风声,这天底下敢对庆国皇室下手的势力,不外乎是那么两三家,那两三家最近一直挺安静的,最难让人猜透的东夷城也保持着平静,四顾剑一直是监察院的重点观察对象,可以确认对方还停留在东夷城中。
看着皇帝一片安宁的神情,范闲心中不禁犯起了嘀咕,难道这场火……并不是一场刺杀的前奏?难道自己真的太过于紧张了?
看着范闲陷入了沉默,场间有资格说话的三位皇子都以为他是受了陛下的训斥,脸面上有些过不去。太子轻咳一声,准备为范闲分说些什么,但骤然间想到,范闲最近这些时日里将老二打的凄惨,让自己“大感欣慰”,但是这个臣子的实力似乎也已经恐怖到自己无法掌控的地步,此时父皇打压对方,说不定另有深思,所以住嘴,只是向范闲投了一注安慰的目光。
大皇子却不会考虑这么多,沉声说道:“父亲,范提司说的有理,虽说这天下,只怕还没有敢行刺父亲的贼子,但是为了安全计,也为了楼下那些老大人安心,您还是先下楼吧。”
皇帝似乎很欣赏大皇子这种有一说一的态度,但对范闲却依然没有什么好脸色,冷冷说道:“范闲,你身为监察院提司,遇事慌张如此,实在深负朕望。”
范闲心里又多骂了几句娘,面色却愈发谦恭,自嘲笑道:“陛下教训的是。”
皇帝略带一丝考问之意看着他,忽然说道:“你心中是否有些许不服?”
“是。”范闲忽然间心头一动,直接沉声应道:“臣以为,陛下以一身系天下,安危无小事,便更须珍重才是,再如何小心谨慎也不为过,这黄花之景年年重现,庆国的陛下却只有一人,哪怕被人说臣惊慌失措,胆小如鼠,臣也要请陛下下楼回宫。”
楼间一阵尴尬的沉默,谁也没有料到范闲竟然敢当众顶撞圣上,还敢议论圣上的生死,还直接将先前皇帝对他的训斥驳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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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胆子很大……”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番话后,皇帝的脸色终于轻松了一些,看着范闲说道:“如果说你胆小如鼠,朕还真不知道,这天底下哪里去找这么大的老鼠。”
这本是一句笑话,但除了皇帝之外,顶楼上的所有人都处于紧张的情绪之中,根本没有人敢应景笑出声来,只有胆大包天的范闲笑了笑,笑容却有些发苦。
忽然间,皇帝的声音沉下去了三分,便是那双眼也闭了起来,任栏外的山风轻拂着已至中年,皱纹渐生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