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才人双眉一横,不怒自威,凛然说道:“我们东夷之人,最讲究恩怨分明!范闲身世被揭,不论陛下还念不念叶家当年的功劳,东宫里那位……肯定是容不得他,你给我听好了!”
大皇子在外人面前,乃是位骁勇善战的名将,是位壮猛好汉,但在宁才人面前,就像顺服无比的小猫,下意识里双脚一并,像个小兵一样立于母亲身前,沉声道:“请母亲训下。”
“若事有不协……”宁才人眉宇间流露出一丝悍意,“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无论如何,也要保住范闲的性命!”
大皇子想也未想,便应了下来,对于母亲的意思,他从来没有违逆过,只是心中依然有些疑惑,他知道母亲当年在京都流血夜一事当中,曾经扮演过某种角色,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母亲会对范闲如此回护,竟是命自己要紧时,可以动用手下兵马……这和造反也没什么差别了。
“如果没有陈院长救命,当年我根本没可能从北边山水间,跟着陛下回来。”宁才人冷漠说着当年的事情,“这件事情你是知道的,可是就算我活着回到京都,迎接我的,依然只是宫中的一道缢令……我是东夷的女俘,当时没有人知道我已经怀上了你。当年如果不是叶家姑娘发话,你,我,如今早已是两条游魂。”
宁才人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范闲的母亲,救了你我母子两条性命,当年她出事的时候,你还小,我根本没有任何力量……但如今不同,你手中既然有了些力量,就一定要保住范闲的性命。”
庭院里一片安静,冬日的阳光疏疏淡淡地洒了下来,照在这一对真率纯真、快意恩仇的另类皇族母子身上。
“如果父皇不能容范闲。”大皇子轻声说道:“我虽掌着禁军,只怕也起不到太大作用……也罢,大不了还对方这条命。”
“没有这么可怕,你马上就是要成亲的人了,我怎么忍心让你去冒险。”宁才人盯着他的眼睛说道:“陛下的态度,你不用考虑,只是盯着东宫那边。”
大皇子心中似有所动,马上想到了某个问题,他虽是疏朗心性之人,却不是愚鲁之辈,半晌之后震惊说道:“如果只是叶家后人,父皇断不肯留下范闲,而看这几天的动向……只有一个可能!”
宁才人似笑非笑道:“终于猜出来了?娘也是这般想的,能让陛下不追究当年所谓的谋逆之事,甚至连太后老祖宗都保持沉默,只有一个解释,范闲不仅仅是叶家姑娘的儿子,也是……他自己的儿子,换句话说,范闲,就是世人从来不知道的一位皇子,是你的兄弟。”
大皇子面色变得有些难看,双拳紧握,有些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半晌之后才迟疑说道:“难道……范闲真是父皇的儿子?那范尚书呢?……如果这些都是真的,为什么父皇当年要将范闲送到澹州?”
宁才人冷笑道:“当年?当年的事情谁能完全清楚,不要忘记范闲的母亲,可是让宫里最有力量的那两位妇人恨到了骨头里。”
大皇子眨了眨双眼,有些不敢相信这句话是从母亲的嘴里听到的,在心中思忖良久,说道:“如果母亲都能猜到范闲的真正身世,我看宫外或许早就已经传开了。”
“猜到就猜到吧。”宁才人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英气十足说道:“说不定这是院长大人愿意见到的,说不定整出这些事来,是他老人家在替皇上分忧解难,毕竟陛下大概也不知道怎样安排自己这个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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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怎样处治范闲?这是最近这些天京都官员百姓们最关心的问题,如果传言是真,范闲只有被索入狱一条出路。如果传言是假,宫中也应该透过某种方式,比如封赏,比如口头慰勉之类的来消除影响。
传言越传越离奇,而监察院的反应,范府的安静,似乎都在证实着这条传言,范闲,就是当年叶家女主人的遗孤,问题是:宫中一直没有派人来抓他!
这事情就变得相当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