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坚实后盾,一下子变成了悬挂在头上的绞索;原本在背后捅刀的仇人,却成了临时的盟友;看似强大的敌人,正在成为逃亡者眼中的羔羊;原本的局外人,却将因此而被拖进局中,卷入那场更大的战争旋涡中。政治场上从来无情,就算是杀父仇人,只要有可以合作的前提,也同样为携起手来做事,无法将感情与理智区分开来的人,无法成为笑到最后的人,此时此刻,浅水清深深明白了这个道理。
然而一切的一切变化得是如此之快,快得令浅水清自己都觉得措不及手,他甚至无暇思考,脑海中满是所有事件的线索在盘旋,在飞舞,在挣扎,在此起彼伏,彼此交缠,以至于他完全没有发现无双来到了他的身边。
“我要走了。”他说。
浅水清问:“回涯国?”夜莺已经把无双的真实身份告诉了浅水清,对无双的决定,他并不稀奇。
“那里才是我的故乡。”
故乡。。。浅水清黯然,自己永远也无法回到自己的故乡了。
当每一个人都无法理解为什么浅水清可以对所有的杀戮,鲜血,冲突,还有出卖与阴谋都能如此坦然面对时,惟有他自己知道,那浓重的故乡情结,使他永远无法在感情上与自己脚下的这片土地融为一体。
人的情绪有时是很受直观层面的影响的,当你看到一个屠夫拿着刀杀死一个孩子时,你或许会愤怒,会挺身而出,会表现得象一个真正的侠客,可是当你坐在更高的位置上,将所有的生命都看成是数字时,那么哪怕是因为一个小小的决定导致成千上万的人死去,都可能会无动与衷。
浅水清对脚下这片土地的淡漠感情,是他成就一切的基础,是他在思考问题,面对复杂局势时能保持冷静的重要根源。这种外来客的身份注定使他无法对这片土地产生过于深厚的感情,也使他总是在怀疑这一切的真实性。无论它是否就在自己身边,刀子砍在身上会有多痛,浅水清总有种身处梦境之感,这就越发使他可以不计后果,不必考虑太多人的生命价值,因为他不知道,这一切是否真实。
“故乡。。。”浅水清低低抵语着:“人有故乡。。。是一种美好。”
“跟在你身边的这些日子,从你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我开始明白你所说的话,有些事情,有些责任,都是我们无法逃避的。我要回去向我的叔叔挑战,夺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但那不是因为我想要,仅仅是因为那是我的责任。我既然姓崖,那我就必须背负此姓带给我的使命。”
“就这些?”
“就这些。”
“准备怎么做?”
“暂时还没有计划。”
“想好了再做。”
“不必,回到涯国,自然会有人为我出谋划策,我要做的,不是考虑该怎么做,而是选择该怎么做。”
浅水清笑了,他看看无双:“无双,你是真得成熟了。”
“荆棘营打没了,能死的几乎都死了,这些鲜血足以灌满海天宫。涯国并不大,就算我发起内战,死去的人,也未必比我这些年送葬的敌人和自己人更多。很多事情,经历得多了也就没感觉了,所以我不是成熟了,只是麻木了。”
浅水清点点头:“什么时候走?怎么走?”
“现在,走圣洁走廊。”无双摸摸脸上的那道狰狞疤痕,苦笑道:“算是毁掉半张脸了,但也有好处,只要稍加化装,惊虹边防军认不出我来。”
浅水清看着无双,他眼角的余光瞟向的是另一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