尝着梅姑摘来的野果,鹿妖才开口问:“哪时晋级的,咋不告诉俺?”
张梅姑应道:“已三四年了哩,想亲口与你说,就没写在信上,波音还好么?”
“战死了!”
张梅姑就黯然下去,好一会后再问:“妖怪讨活也不易么?”
鹿妖点点头:“此地讨活不易,俺想搬到西边儿去,今日就是来问你,可愿与俺一起?”
没想到他也要离开,梅姑轻吸口气,摇头道:“我也要走哩!”
鹿妖皱眉转过头来,张梅姑看向他:“晋为炼气士,我不写信告诉你,也是想等着你来,与你道个别!”
“也好,总各有路要走!”
四目对视着,倒是獐头鼠目的妖怪先受不住,又扭开去,女人声音再幽幽响起:
“我们人族,也不都是坡脚村这样的乡下地方,城里有官府,大城里还有皇帝,虽说都受修士门派管束,也还有自己的规矩。便我们乡下地方,女子敢和妖、魔、鬼、怪有染,官府不来治罪,乡亲们唾沫也要淹死的,骂那女子不知羞耻,不要脸皮。我爹生前是个酸学究,教了一辈子道德,容不下半点污名,才被些风言风语气死了,若我随了你,他在天之灵,听到也还要再被气死!”
鹿妖很想说你爹魂魄应已随风消散了,没能成鬼类。
“你是妖、我是人,我们不能成…在一起的,我爹不许,我也过不了心里的坎,不过……你今晚可以留下来,就当是…就当是几十年来,我欠你的!”
鹿妖再惊讶地转回身,这次轮到女人将下巴抵到胸口,耳根通红着,把后面的话说完:“见过面,明日我就走了,从此去寻师访道,总要靠自己,讨到公道才甘心!”
看她娇羞模样,鹿妖一时口干舌燥,心脏“砰砰”乱跳着,好一歇后才艰难地问:“你的意思,是今后再不见面?”
梅姑鼻腔中“唔”一声,又道:“我爹曾说,世间总是生难死易,你我就算从此天各一方,就算艰难,也都好好活着,你放心,我……以后绝不会嫁人!你自去讨个妖怪浑家,好生过日子罢!”
鹿妖站起身,烦躁无比,脚步沉重着在上岗上“腾腾腾”走过来,又走过去。
来回走了三遍,才狠狠一跺脚:“你的意思,是许俺老鹿一夜,往后就再不见面?”
听他又问,梅姑面红耳赤着,却又坚强地重重点头:“你也要走了哩,谁知会隔多少山水?能知晓些信儿,就是万幸,若真还要碰到,都互绕着些走罢!”
鹿妖面上狰狞起来,恶狠狠地:“那俺老鹿不要,往后就还有见面之机?”
梅姑抬起头来,面上红潮未退尽,却已换成愕然模样。
鹿妖再问:“老鹿今晚不要,可还有见面之机?”
张梅姑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鹿妖盯着她,忽然“哈哈”一笑,转身往山岗后山下行去,边走边大声道:“不要!”
“不要”二字一连说了好些声,梅姑走到这边山岗,呆呆地看着他离去背影,两行泪珠无声滑落下来。
行到山脚,不知想到什么,那鹿妖又突然回头,一阵风般扑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