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姑娘。
也不知是哪家的姑娘,未曾束发,些许落在肩上,或垂于身后,一身浅绿色的水袖云裳,纤长如葱的手里举着个半人高的荷叶笼在头顶,脚上耷拉着一双水红色的绣鞋,目光平静的看着他。
很好看的一个姑娘,眸光清明,唇色殷红,像点了朱砂似的。
沈宿不敢再看,慌乱的起身行礼,面上带了薄红,许是第一次见这般大胆的女子,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清浅的香由远至今,沈宿尚未反应,眼底下多了一双水红色的绣鞋。
“你是新来的?”姑娘开口道,语气始终平缓,却带着些许的不容置疑,“抬起头来。”
沈宿下意识的抬头,对上姑娘盈盈的水眸。
她突然笑了起来,微眯着眸,神色懒怠:“沈家的那位小公子?”
沈宿回了神,似乎也猜到了她的身份,退后几步躬身行礼,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小心翼翼。
“沈宿见过长公主。”
能在府中行走自如,无人阻拦,除却长公主外,沈宿再想不到别人。
对面的人默然片刻,在他快要受不住时,突然叹了口气。
“你很像他。”她上前几步,白玉似的指轻轻捏住公子的下颌,强制的抬起来与自己对视。
气息咫尺相闻。
姑娘稍稍踮起脚,往前倾身,与他附耳,温热的气息无端灼烫。
“可惜,你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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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见阿不的时候,我正双手合十,对着城外破庙里的神像,给去世已久的娘亲祈福。
破庙建了百年之久,据说以往香火鼎盛,后来经历了兵荒马乱,人烟渐少,至如今,没有几个人知道此处竟然还会有个庙宇。
小时娘亲常带我过来,说她的祖上经常到这里祈福,且事事灵验,故而未曾断下香火,即便是离世的时候,也不忘提醒我常来祭拜。
我抬起头,看着上方拈指含笑的神像,心下觉着娘亲大概是糊涂了。
若真有神仙的话,当初我祈佑娘亲快快安好,结果来年春日的桃花都还没开完,她便抛下我一人的走了。
我心中生怨,又无处倾诉,只得每次来祭拜时小声念叨,后来胆子大了些,便指着神像忿忿不已,叱着这世道不公。
阿不便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那个少年一身青衣,抱着双臂翘着腿的坐在神像肩上,将将及肩的发用一根木簪挽着,冷白的面皮上缀着朱红的嘴儿,眉心描着一朵梅花,细长的眸清凌凌的,看得人一阵的发冷。像是高高在上的神佛,不屑的望着底下世人眼中的贪嗔痴念,看着他们在其中苦苦挣扎,听着他们的所欲所求,却从不伸手普渡众生。
阿不说听到了我骂他,所以决定惩罚我。
我气极,自己骂的是神仙,又不是他,简直莫名其妙。
阿不又说,他就是神仙。
这人怕是有病。
许是察觉了我心中所想,他跳了下来,身形修长,烟青色的衣摆葳蕤垂地,眸子微敛,眉目冷清,看着倒真有些话本里描述的神仙模样。我真是神仙。他说,只是以往不现形儿,今日看你模样可怜,便好心出来一遭,没成想你这小丫头竟还骂我,当真是个没心没肺的白眼狼儿。
我反问道:你若真是神仙的话,为何我以往那么需要你时,你却不曾出来?
少年好看的眉眼纠结:何时?
我平静的看他:前几年我娘亲重病时,我在你这里磕了一宿的头,血流了一地,回去时娘亲的身子都已经冷了。
阿不道:生死无常,概由天意,那是归阎王管的事,我一个地上的神仙管不了。